當我們在穿衣服，穿的是什麼？

（為了讓大家沉下心閱讀，本期背景音樂就不加了）

　　每個人的審美取向都是天生的，再加之後天的受教育程度，相關知識的補充以及對於美學意識的建立，每個人的審美不盡相同。經常在非專業性的娛樂媒體和微博上看到「凡人不懂時尚」或者「你們來感受下時尚」諸如此類的言論，看完大抵一笑了之，但這也怪不得他們，缺乏專業的知識並不能準確客觀地評價這些設計。再者，這類「凡人不懂時尚」的作品大多被置入了設計師的情感語境，可以是實質性的代指某種社會現象，也可以完全是設計師臆想出來的「服裝語言」，這一類設計通常經由複雜的縫製工藝製作出來，打版立裁面料縫製缺一不可，所以呈現出來的東西內涵是非常宏大的，當然除卻那些戲謔式和博眼球的設計。

Comme des Gar?ons FW 2017

　　"The Fture Of Slhouette"

Photo Via Dazed.Photographed By Lillie Eiger

　　如Comme des Gar?ons這類「行走的藝術品」本就無多大的實穿意義，似乎生來就該存於博物館或者是店鋪中的陳列，僅作為設計師表達秀場概念的實體呈現，待到成衣上市的時候，品牌再生產出在這個概念之下且兼具實穿性的大眾能夠接受的成衣作品，這便是概念到商業銷售的轉換過程。上圖（右）為 Comme des Gar?ons Homme Plus 2016秋冬的「鮮花與盔甲」主題系列之下，左為實際售賣的更具日常實穿性的拼接襯衫。此僅做例證，CDG Homme Plus系列大多可以在店鋪中購買到，而非Comme des Gar?ons主線那般的天馬行空。

　　曾買過一件CDG Homme Plus的襯衫，到手之後，習慣性地把襯衫門襟的內折縫份翻出來看是否有毛邊，針距是否整齊，結果當然不出所料做工極好，買過許多日本牌子的衣服，它們大多製作精良，針距縫份袖籠線的處理都十分精確，特別是Bunka（文化服裝學院）出來的設計師基本功都非常紮實。相比之下，曾買過的一件國內某設計師品牌的襯衫的領口圍線卻讓我十分不舒服，寬度不夠，勒得慌，把最頂上的扣子一扣上，便有點呼吸困難，解開衣身又會向前傾，影響穿著。既然已經成衣化生產了，那麼所採用的裁剪數據便應該是適合大多數正常體型的大數據，並且足夠精確。

　　有無線頭，針距是否整齊，版型是否能讓穿著者舒適，是否夠結實耐穿而不是一個略微粗暴點的脫衣動作便把領口撐松，這些無傷大雅的細枝末節常常被忽略之，但卻是服裝物質價值中最基本的東西，版型結構的設計也同樣重要，有結構特色的「古怪」衣服明顯比「無聊」的基本款更吸引人些。

Céline 2017 SS Details

　　Jacquemus 2017 FW Details

　　這麼說來，服裝的工藝（包括縫製，版型，結構，面料）便是服裝價值中的第二因素，第一即為服裝的情感價值。以Vetements為首的一眾打著「青年文化」，「反主流」口號的品牌正在侵略傳統高級時裝的位置。同時它的高定價也飽受詬病。這使得這些原本來源於街頭來源於Underground的服裝並不是一般「街頭青年」所能消費得起，受眾與其核心內容橫亘著巨大的裂痕，這與其所呼喚的口號是相違背的，真正的受眾依舊還是那些中高收入的時裝精們吧？一些「金字塔尖」的人們甚至以「你們買不起就別瞎嚷嚷」的姿態回應一些旁觀者對品牌奢侈品級別定價的口誅筆伐。

　　但我們把它看作是一種自發的「銷售策略」或許就比較好解釋這個問題了。這些衣服迅速佔領了帶有強烈個性的時尚新貴們的衣櫥，多金的他們擁有強大的粉絲號召力，群起而效仿之，銷量也隨之上升甚至出現供不應求的狀況。接著在我們這個盛產爆款複製品的國家裡，你便可以在街上看到各種Champion的飄帶或是經過改造的衛衣，它們被以低於原版幾十倍的價格出售出去，從而使一部分人也參與進了這場狂歡，也實現了他們與外部潮流接軌的目的。

Vetements x Champion Hoodie

　　圖為廣州某個輔料批發市場，上至奢侈品品牌，下至潮流品牌，你可以在這裡找到各種「零部件」，再交由臨近服裝工作室進行「組裝」，你便可以自己DIY出一件成本低廉，成色不輸原版的爆款單品。

　　那這一類服裝的情感附加值又有多少呢？Vetements的這些服裝並無太多「炫技」的成分，但在價格上卻與高級時裝屋一樣高昂，這樣看來它的價格與其所呈現的東西是不匹配的。此外品牌的新季發布時間也頗值得揣摩。以2017秋冬系列為例，Demna Gvasalia依舊選擇在巴黎高級定製時裝周上舉行發布會，因為這可以預留出更多的時間生產衣服並交付予買手，從而讓產品在打折季開始前能夠以正價出售的身份停留更長時間。在這一季中，Demna宣稱回到了服裝的社會意義上，即普通人日常生活穿著的普通服裝，並且這些服裝都被烙上非常鮮明的不同社會群體間的特色。警察，老師，學生，公司白領再到朋克的街頭混混，每一類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角色屬性，就如秀場邀請函一樣，是一張個人身份證明的ID卡。

Vetements 2017 FW 的邀請函

Vetements 2017 FW

　　然而將造型拆分出來後的單品並無太多亮點，無非是加大碼的衛衣外套，飛行員夾克，印上Logo的拼接牛仔褲，材質多樣但也能找到許多其他品牌的影子。這些衣服你或多或少都見過，也曾購買過或者在書籍網站上看到過。它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於秀場上整體搭配的造型輸出，這部分則是Lotta Volkova的功勞，與Demna兩個人的長期合作才是這場東歐亞文化造型風潮的源頭所在，就連Demna掌權下的Balenciaga的秀場造型和廣告創意都出自Lotta之手。

　　Balenciaga 2017 SS Campaigns.

Styled by Lotta Volkova.

Photographed by Harley Weir

　　至於Demna在Balenciaga的作品，更多的是之於Vetements的風格延續，雖然他在2017秋冬系列上做出了些許「妥協」，交出了數套復刻於Cristóbal Balenciag經典創造的作品，它們被加大廓形尺碼並重新造型，對於效果來說確有些驚喜的成分在裡面，但還是換瓶不換酒，評價依舊極端，喜歡的說他將經典煥發出當代精神，不喜歡的說他在侮辱品牌創始人，各有見地。

　　Balenciaga 2017 FW

　　此時看到同時間段展示的Maison Margiela 2017 HC系列時，無需經過非常專業性的審美培養的人都能被其中的工藝手法驚艷到，僅憑直觀感受，尤其是那件白底薄紗人像的長款風衣，會讓人自發地想探尋這種製作工藝的具體內容。這才是高級時裝應有的樣子。但這兩者的表達內容是全然不同的，Demna將服裝的幻境打破拉回現實，John則依靠他高超的手頭功夫繼續做著「時裝夢」，這兩點並行不悖，我明顯更傾向於後者，所謂情感價值還是更容易打動人心。

　　向高級時裝靠攏，但又遠離了高級時裝。這就是Vetements一直引起爭議的矛盾之一。它販賣的是經過刻意造型之後的產品，各種手法我們也能找到它們的出處。正如Anja Aronowsky Cronberg在《Vestoj》中所講的「主流選好了『地下』的風格密碼，再高價賣給時裝精英。」這些Logo帽衫，解構西裝，采百家之長而成的服裝能否在下一季到來之後依舊得到熱捧，這很難確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大部分買得起這些衣服的人還是會選擇在穿完過足癮後便把它們打入冷宮，畢竟，你在下季時裝周的街頭再穿那件標識性極強的衛衣出來的話，是會被睥睨的。前幾季火爆到被炒至天價的「DHL」T恤現如今已經難覓其蹤影。

Margaret Zhang In Vetements 「DHL」 T-Shirt

　　這便是服裝的情感附加值。你願意反覆穿它的頻率和它的情感附加值成正比。可能這樣講比較抽象，我們姑且把它理解為「服裝的可持續」，可以成為經典成為反覆穿著的衣服。

　　同樣的在主導潮流趨勢的另一品牌 --- Gucci身上，卻是另一種迥異的做法。Alessandro Michele鮮明的個人風格正是他的致勝法寶。秀場上的曖昧朦朧氣氛有如Wes Anderson電影里的色彩基調，長期浸淫於古典藝術的他用當代語境詮釋出的全新風格總能輕易的擊中大部分女性的心，哪個女生不愛裝點著黃銅蝴蝶結扣，波普紅心閃電刺繡和鑲上珍珠的酒神包呢？近距離看到新季Gucci的服裝細節時，那些刺繡裝飾和色彩亮片囊括了當代的，古典的，波普的甚至是到裝飾藝術的種種風格特點，精細精緻，個中的手工藝價值自然也是不言而喻。雖然繁複華麗，但卻能迅速虜獲人心，情感價值和工藝價值兼備，因此Gucci也連續錄得兩位數的銷售額增速。在這點上，Alessandro Michele顯然是明智的。

　　Some Details About Gucci

　　而在衣服印上Logo的這個「偷懶」策略上，Comme des Garcons和Yohji Yamamoto的員工服，印花Tee這些基本款卻是二手店裡價格高居不下的商品，也會有許多人擲千金只求一件黃金尺碼的衣服。即使大家心知肚明，這無非就是品牌用於留住潛在顧客群而開發的入門級產品，這部分品牌擁蹙們暫無能力購買主線秀場款，他們買的就是個情懷，也有點敝帚自珍的意味。

　　Yohji桑自己的速寫畫像印花反覆出現多季作品中，這也算是「自戀」的一種吧。

Comme des Gar?ons Staff Uniforms

COMME des GAR?ONS SHIRTand SupremeFW 2015

　　拿這兩個大師級的品牌與Vetements作比較，顯然是不合適的，僅以說明情感價值對於消費者購買選擇的導向作用。

　　這並不是在否定追逐潮流，也不是否定Vetements這類品牌的存在價值，時裝的多元化表達註定是當下以及未來的趨勢。時尚在生活中無縫不入，消費賺錢才是這些時尚機器的終極目標，所以品牌整體全面的造型輸出便成了我們在獲得時尚認同感這點上最便捷的渠道，辨識度高和圖像化的產品雖能「逞一時之快」，卻無法長久駐留。畢竟時裝是一門藝術，縱使門檻已經降低許多，但依舊維持其「驕傲」的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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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把我們置頂了嗎？

主編: 凌霄｜ 本期編輯: Nion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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