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想起從前慢陳學仕/文王建賓/朗誦

最新 05-27

第44期

打開朗誦

聆聽聲音盛宴

作者：陳學仕，1974年出生於甘肅永昌，現為甘肅有色冶金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金昌市作家協會理事。堅信文學是真性情的流露，是對現實生活的超越，是對人類精神的守望。作品發表於《光明日報》《中國文化報》《河南日報》《甘肅日報》《甘肅經濟日報》《中國建築報》和《精神生態通訊》《生態文化研究通訊》《絲綢之路》《新湘評論》等報刊。曾出版散文集《濠梁夢尋》。

想起從前慢

陳學仕/散文

王建賓/朗誦

蔡忠原/攝影

走進焦家莊鄉民俗博物館，一種歷史的滄桑感油然而生。

一輪巨大的車軲轆印入眼帘。幾根粗壯的輻條，由輪轂向四周放射，在輪框的束縛下，形成一輪完美的曲線，恰如農曆八月十五晚上，農家草垛上方冉冉升起的月亮。腦海中浮現出荀子《勸學》中的句子：「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雖有槁暴，不復挺者，輮使之然也……」

「輮」，一個將合於繩墨的木材通過熏烤彎成圓形，然後又一次次暴晒除去水分，使之圓曲如月堅固如鐵的過程。這裡面，既有自然的溫度，又有祖先們的智慧，還包含著樸素的做人做事道理。

車輪的木材，來自於祁連山吧？曾經吸收過祁連山多少風光雨露的精華？曾經守望過邊地多少崢嶸奇崛的歲月？不知它成才於哪位工匠之手，然後又吱呀吱呀地走過多少鄉間小路，碾壓過多少村莊的坑坑窪窪，哼唱過多少麥地小調多少田園隨想曲。

那是我們來時的路，溫暖而貼心。

焦家莊鄉民俗博物館，是一個濃縮了西北農村數輩人記憶的博物館，一個沉澱著西北農村生活歷史的博物館。

看著博物館裡一件件實物和資料，耳邊響起陣陣鄉音。

祁連山皚皚的積雪化作汩汩清泉，在河西大地上流出一道道溪流溝河，流過千庄萬戶，莊稼地里傳來聲聲蛙鳴。裊裊的炊煙升起，羊把式抬手揚起了鞭子……

集市上人來人往，擀麵的、賣麵皮子的、爆米花的，扭秧歌的、踩高蹺的、唱小曲的，箍桶的、彈棉花的、鏘刀磨剪子的……你方還未唱罷，我方卻已迫不及待地登台，好生熱鬧。旁邊一群小孩子，有滾鐵環的、抽陀螺的，有踢毽子的、吃石子的，有鬥雞的、玩老鷹捉小雞的……附近還有玩牛九的白鬍子老漢們。各是各的天地，各有各的樂趣。

農家院落里，一對新人正在喜拜雙親，整個院子里洋溢著歡快的氣氛。另一邊，一位大嫂正坐在小凳子上、端著簸箕聚精會神地擇糧食，腳下幾隻雞在搶食被大嫂擇出扔掉的燕麥。大嫂廚房裡的油鹽醬醋和堂屋炕角的針頭線腦，都是這幾隻雞貢獻的吧？

在堂屋的熱炕上，當家的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之中，悠閑地抽著煙鍋子。賢惠的婆姨正煨著小火爐，停下手頭的針線活烤山藥。腿邊一隻小花貓微眯著雙眼，像是在甜蜜地享受著熱炕的溫暖，又像在靜靜地等待小主人放學歸來。這隻小貓咪具有一流的捉老鼠的本領——那時候農民家裡老鼠少，全都是貓的功勞。但此刻的它溫順、平靜、富態，像是從唐朝的宮廷畫裡面走出來的。

廚房裡面，一位大姐正在做飯，忠實的大黑狗吐著紅舌頭守護在旁邊，對主人像牛馬一樣地忠誠。

其他的院落裡面，有推著播種機種麥子的、拿著鐮刀割麥子的、圍著磨盤磨面的、掄起鐵鎚打制鐵器的……還有大家曾經非常熟悉的皮車、推車子，紡織機、大水缸、芨芨筐，馬鞍子、牛鼻子、驢韁繩，鋤頭、錛、鐵杴……

夜幕降臨，月亮悄悄爬上了東山的山頂。處於農閑時節的村莊並沒有閑下來，打麥場上聚集了周邊村莊大部分的農民，他們在看電影。一張片子已經結束，放映員正在緊張地換片子，是《四渡赤水》《地道戰》《上甘嶺》呢，還是《七劍下天山》《少林寺》《高山下的花環》？想起六七歲的時候，一聽到鄰村要放電影，就早早地吃過晚飯，跟著大人們去看電影。電影的情節，如今早已模糊了，但跟著大人們去鄰村看電影時急匆匆的趕路聲、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深一腳淺一腳不小心踩入水坑的經歷，卻深深印刻在童年的記憶里。

……

館內玻璃櫃中陳放著一塊古磚，質樸，深沉，幽遠。就那麼凝神靜氣地躺著，像一位氣定神閑的老者。古磚上雕刻著獅子和祥雲。獅子，祁連山裡可曾有獅子？如果有，那它們如今都跑哪裡去了呢？如果沒有，那它又從何處跑來？它是西北先民曾經的圖騰崇拜，還是西域遣來內地的友好使者？祥雲，可是祁連山上空的雲彩？為大地普降甘霖的雲彩？祥雲和獅子腳下的這塊土地，是漢時的驪靬，曾經安置一支古羅馬軍隊的地方；也是蒙古人時期的「者來寨」，曾經的財庫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