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慕蘇東坡II 海魂島

仰慕蘇東坡【原創散文】

（蘇東坡畫像。網圖）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蘇東坡的一闋《念奴嬌》，人謂之「千古絕唱」。他一生所作詩詞卷帙繁多，藝術上百格兼具，變化無窮，意境高遠，氣象萬千。他寫的詩，美得讓人哭，詞，好得讓人叫。自宋以降，詩人詞家能望其項背者寥寥無幾。寫詩寫詞寫得如此的出神入化，一如天聲地籟，確實令人仰之慕之。

我仰慕蘇東坡，不僅因為他的詩名，更是因為他的政聲。蘇東坡為官大輩子，在朝不畏權勢，忠勤正直，光明磊落，敢於為人以百姓說話；儘管屢遭貶謫，所到任之處，皆能體察民情，關心民瘼，為民解憂，為民造福，留下很好的口碑。

為文名重，為官德高，真正是德藝雙馨。故千百年來，老百姓愛其人，頌其政，喜其詩，甚至好其「肉」——香美爽口的「東坡肉」與東坡詩一樣流芳四海。百姓們甚至把蘇東坡尊奉為神，海內多處建祠立祀，「東坡公」的香火裊裊直逼青霄。

愛詩的我，對偉大詩人不僅仰慕，而且深深地摯愛著。我的書齋里長年以來一直懸掛著書畫名家贈送我的《東坡暢吟圖》和《赤壁懷古》巨幅，畫圖中的詩人酡顏問月，吟姿欲舞，讓我日日如見其人；字幅里的詩行大江奔流，英雄談笑，夜夜如聞其聲……

我先後到過四川、廣東、海南、江浙等地，每到一處，必訪其蹤，謁其靈，大誦其詩且狂啖「東坡肉」。

蘇東坡曾經兩次到杭州做官；我也曾經兩次到杭州旅遊，到杭州總是先入西湖逛蘇公堤，拜訪東坡遺迹。最讓我感動不已的，是杭州百姓至今仍念念不忘這位曾經守杭的「賢太守」，稱他為「恩公」和「貴人」——

北宋嘉佑二年（1057），時年36歲的蘇東坡受貶首臨杭州當通判，一任三年，雖非主管，卻身體力行，為百姓辦了許多好事實事。那時的杭州並非今日這麼美，本系「江海之故地」的杭州「水泉咸苦」，雖經唐代的刺史李泌引西湖入城，開鑿了六井，以供民用，而後白居易刺杭時築堤治湖，興修了水利，但到此時西湖又嚴重淤塞，時不時的非澇即旱，杭州百姓總是為水而苦。蘇通判關心民間疾苦，想方設法重修了六井，疏浚了西湖，安定百姓生計，百姓感恩不迭。

15年後的元佑五年（1090），蘇東坡再臨杭州，是為太守。此時的西湖又淤小了一半，以至有人叫它「茭田荷盪」。是年恰逢大旱，湖水幹得見底，沿岸數十萬畝良田的灌溉失去水源，收成無望，百姓叫苦連天。誰知次年夏天卻是澇情大發，連場霪雨把西湖沿岸變成一片澤國，杭州城內街巷裡弄唯借舟楫可以通行，老百姓都爬到大墳丘上逃命棲身去了，若不治好西湖，杭州百姓的苦難將無窮期，而西湖也將成為爛泥窪地。

為此，蘇東坡一面疏奏朝廷請求給老百姓減免稅賦，一面從官倉提取四十萬石大米減價平糶；他甚至自損薪俸，設置醫館以療民疾，幫助杭州人民解救災荒。

為了從根本上治理好西湖，詩人太守蘇東坡為民請命，寫了《乞開杭州西湖狀》，上書皇上，指出「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蓋不可廢也」；西湖不可廢的理由如下：一為民飲之用；一為田畝灌溉；一為運河助航；一為釀酒之美，杭州酒稅年收20餘萬緡，居全國第一。這四條全為國計民生著想的理由寫完後，深諳萬歲爺脾氣的詩人擔心這些理由仍乞不來皇上恩准，便又揮起神來之筆，加上一條足以哄皇上開心的理由冠之於首，曰：西湖乃放生池，每年四月初八，數萬人在湖上放生百數萬，它們皆面北磕頭，祝皇上萬壽無疆呢！

喜歡人家拍馬屁的萬歲爺看了詩人的奏摺果然恩准開湖，但卻不情願給他的謫臣蘇太守多少個錢，僅給一百道僧人的度牒。蘇東坡只好拿它們換了萬餘貫錢，再自己寫字作畫，帶頭義賣募捐，終於啟動了拯救西湖的「民心工程」。在蘇太守的率領指揮下，經二十萬民工自夏至秋的艱苦奮戰，終於徹底把西湖重新疏浚整治好了。

（杭州西湖蘇堤。網圖）

湖水治好了，可是挖上來的大量淤泥和葑草如何處置呢？天才的詩人眉頭一皺，又是神來一筆，化腐朽為神奇——利用它們在湖上造一條五里多長的大堤，使之南北相通，並於堤上築橋六吊，植花種樹，成為杭州一大勝景！

湖清堤美，百姓開心。蘇東坡為自己費盡心積壓寫下一首「愛民的大詩」而高興，把酒暢吟起來——

我在錢塘拓湖淥，大堤士女爭昌豐。

六橋橫絕天漢上，北山始與南屏通……

大堤完工，杭州百姓為了感激蘇太守的恩德，紛紛抬豬抬酒送到太守住處。蘇東坡堅辭不受，無奈杭州父老盛情難卻，只好收下，轉了個身卻命櫥子把肉切成方塊，澆酒而烹，作為香美無比的紅燒肉，派衙差們送到大堤上，讓百姓們來一次慶成大會餐。百姓們真是感恩不盡啊！為了世代紀念蘇太守，這堤就稱它為「蘇公堤」這肉就叫它為「東坡肉」。於是，西湖有了十景之一的「蘇堤」，天下有了一道紅燒名菜「東坡肉」。

西湖變美了，蘇東坡公餘泛舟於湖上，一顆詩心不禁被西湖煥發出來的嬌美容顏打動了，於是吟道：

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自此，「西子湖」的美稱傳遍天下，杭州「人間天堂」的最初美景展現在世人眼前。

今天，當我面對西湖，我想，蘇堤，這天才詩人的愛民傑作，不僅使西湖由醜陋變成美麗，而且把詩人太守的詩心與人、官心與民心緊緊地連接起來，甚至把西湖最初的美麗從一千年前接到更為美麗的今天……

古時候像蘇東坡這樣能夠真心為民的賢官只是鳳毛麟角，在整個「袞袞公卿競利忙」的官場上他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你站在人民的立場替百姓說話為百姓辦事，而不跟那些虎狼碩鼠們同流合污只能遭誣受害。本來是杭州百姓為了感謝和紀念蘇太守的恩德，而人人喜吃，處處有賣的「東坡肉」，卻被歪心邪眼的政敵們拿捏成「蘇東坡壞事做絕，百姓們恨不得要吃他的肉。」結果是，從菜館裡收集來的菜單為證，你罪名不虛，罪責難逃。糊塗蛋的萬歲爺據此又把蘇東坡遠遠地貶到天涯海角的海南去了。

可是老百姓更加喜歡蘇東坡。因為，愛民本性難移的詩人蘇東坡每被貶到一處，總是與那裡的百姓打成一片，與民同憂，與民同樂，替百姓說話，為百姓辦事，也為百姓寫詩……老百姓視他如父母，稱他「恩公」，叫他「貴人」。就這樣，既當詩人又當官的蘇東坡，便永遠地與詩同在，與「蘇公堤」同在，與「東坡肉」同在，與「東坡公」的香火同在……

（本文原載《閩南日報》）

（香美爽口的「」東坡肉「」。網圖）

創號作者：劉小龍，福建東山島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福建作協全委會委員。已出版新詩集《愛的寶石藍》《蔚藍的情懷》《藍土地情歌》、傳統詩詞集《海魂吟草》、歌詞集《東方的龍》和散文小說集《奇石之魂》等，新近出版《中國的武聖，世界的關帝》（文學與文史歌詩專著）；其作品曾先後多次在國內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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