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周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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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吳國麗，筆名疏竹，七十年代出生於內蒙古赤峰市,赤峰市作協會員，赤峰市詩詞學會會員。2016年出版個人詩集《雁語集》，其作品見於國內報刊及微刊。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一、安身

古河鎮出了兩個名人，一個是在別的省當大官的朱家老三，一個就是周半仙。這二人之間若再論名氣，周半仙則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古河鎮有不知道朱家老三的，但沒有不知道周半仙的。

周半仙在不是周半仙之前是周瞎子，在周瞎子之前，是縣高中響噹噹的高材生小周同學，小周同學是學校重點培養的苗子，目標就是清華北大，看起來前途不可限量，只是造物弄人，一場大病，小周同學變成了周瞎子。

小周同學家在一個山溝里，兄弟五人，他是老三，他上面還有一個姐姐。小周同學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姐姐已經出嫁了，大哥分家單過了，二哥訂了婚。沒過門的二嫂一聽說婆家出了個累贅，鬧著要退婚，二哥的臉就不好看了，倒不沖著小周同學，他是沖著那貓了狗的發脾氣。爹娘先還忍著，後來也對著貓狗使厲害。小周知道，這個家，自己呆不下去了。

小周的姐姐心疼這個弟弟，就把弟弟接了出來，接出來的路上，姐姐就犯了難，怎麼安置小周呢？自己還是和公公婆婆一起過的，當不了家做不了主，不是再讓弟弟難堪嗎，可是出來了就不能再回了，她知道爹娘的難，不是二哥一個人，還有兩個弟弟呢，不能讓小周一個人把一家子拖垮了。驢車載著發愁的姐姐，路就走不完似的長。

走到古河鎮的時候，小周說：「姐，你看看那河邊，有沒有沒人住的空房子，有，就把我放下來。」

小周的姐姐沿著河邊轉了轉，還真有兩間廢舊的房子，雖說門窗都已經不在了，四堵牆還是站得很牢固，房頂露了一小塊天，也只是一小塊，大部分的屋頂還在，一鋪炕蹋了半面，看起來，沒人住很久了。

「姐，你放心，我有法活。就是得麻煩你和我姐夫把這房子給我修修。」小周執意摸進了破房子，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半鋪炕上。從離開家門起，他就知道不能進姐姐家的門，他知道，姐姐疼她，姐夫也疼他，但是姐姐姐夫不是自己過日子，不能給他倆找麻煩。

姐姐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安置小周，只好先把小周放在這兒，一邊哭一邊趕著驢車回婆家。

姐夫第二天就帶著人和木料來了，安了門窗，修了房頂，重新盤了鍋台和炕。又給小周買了鍋碗瓢盆和水缸，米、鹹菜和柴都是是姐夫從家裡帶來的，總之，簡單日子需要的物品都置辦齊全了。

小周就這樣在河邊安頓下來了。

二、初試牛刀

小周在河邊沒住多久，過往的人就知道河邊住著一個周瞎子。不知為什麼，人們總以為瞎子就是因為知道了太多天機才被上天懲罰看不見，不然，能掐會算的怎麼都是瞎子呢。瞎子能算卦，就象是醫生能看病一樣，天經地義的事。漸漸地，有人來找小周，無非是算一算自己的兒子什麼時候哪個方位有姻緣，也有的人來找小周算算自己命里有沒有兒子，亦或是自己的兒子命里有沒有兒子。至於小周會不會算，算得準不準，沒人追究。這時候算命的小周瞎子，只有算過命的人才知道。

就在某一天，王家營子一個老太太走進了小周的破房子。老太太絮絮絮叨叨地說明來意，原來是兒媳婦不見了。兒媳婦在被她責罵後就不見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娘家，娘家的親戚家都找遍了，也沒有兒媳婦的半點蹤影。老太太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地氣憤「哪有這樣的媳婦，不讓說，我不過就是說了她幾句，就跑了，扔下個吃奶的孩子，哪有當媽的樣啊」。

「果真就是說了幾句？」

「啊」老太太心虛。

「不說實話，沒法給你算。」

「就是罵了幾句，自己的孩子罵了有什麼，哪家的媳婦不挨婆婆罵，偏她就罵不得？」老太太不服氣。

「就是罵了幾句？」

「啊」老太太低了頭「打了她幾下。」

「打臉了吧？」

老太太不說話了。

「說吧，要算啥？」小周不動聲色。

「算算我兒媳婦她去哪兒了。」老太太的口氣軟了下來。

「你家東南方向，有水的地方。」過了好大一會兒，小周才說出這一句，說出這一句，就起身出門了，他覺得屋子有些冷。

三天以後，古河鎮傳出一則新聞，王家營子的井裡發現了一具女屍。人們說，要不是周瞎子給算出來人在井裡，這人還真是找不到呢。

自此，古河鎮的人除了算姻緣，算兒女，算前程，丟驢丟馬乃至丟人的事也都來找周瞎子算上一算。很快，周瞎子就不用姐姐接濟度日了。

三、周半仙

周瞎子名氣固然響亮，彼時也只限於民間，解一些村野之人的小困小惑。小周只算活著人的事，死人的事不歸他管，死人的事有陰陽仙管，有各路大仙管，小周不管，也管不了。

某天下午，確切地說是傍晚，是冬天的傍晚，一胖一瘦兩個人敲開了周瞎子的門。胖的人說要算一下自己的官運。瘦的說自己是胖的跟班，是陪著胖子來的。

小周說「 今天不算卦，二位請回吧。」說完，就不理這兩個人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怎麼一進屋就得罪了周瞎子，人家讓回，這問卦的事還怎麼說出口呢。

「先生，還請您指教一二。」到底瘦的老成些。

「我說不算就是不算！」

「先生，這話是怎麼說的？」

「你是領導，他是跟班，明明你要算最近官運如何，為何要托他人相問？今天，這卦如何是不能算的了。」周瞎子的口氣里已經下了逐客令。

那二人訕訕而去。

一旁來看他的姐姐姐夫有些看不下去，責備小周，何必對人要這樣不留情面呢。

小周苦笑「他二人要算的已不用算了。」

「你什麼都沒給人家算，怎麼就不用算了呢？」

「這二人今晚之後不用再算陽間的事了。」

「你怎麼知道的？」姐姐忍不住問。

「天機不可泄露。」

既然天機不可泄露，姐姐姐夫縱然滿腹的疑問，也是不能再問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在通往縣城的路上，發現一輛車翻到了溝里，警察趕到的時候，車裡的兩個人都已經凍硬了。胖的那個人方向盤插進了胸里，瘦的那個頭部撞到了擋風玻璃上。

警察在現場勘測的時候，姐夫同村的人路過，回到村裡正趕上小周的姐夫在說前晚的事，那人驚呼，真是神了，和神仙一樣掐算得准。

於是，小周的名聲更響了，漸漸，人們不再知道河邊的周瞎子，取而代之的是古河鎮上的周半仙。為何叫半仙，因為人畢竟是人，不是全乎的神仙，只能是半仙。掐算人間的事，半仙的本事就足夠了。

四、退隱

日子過著過著，周半仙就是老周的年紀了。

姐夫已經去世了，姐姐沒事常來陪老周聊天。

聊著聊著，老周說他要金盆洗手了。

「啥是金盆洗手？」姐姐不明白。

「就是不幹了。」

「為什麼？」

「蒙人的，不幹了。」老周笑得好舒坦。

「不是算得挺準的嗎？咋就是蒙人了？」姐姐還是不明白。

「這算卦啊，說白了，就是算人心。」

……

老周算了大半輩子人心，煩了，累了，他要簡簡單單地生活。

可是古河鎮的人不答應。沒有周半仙，日子總過得有點迷迷糊糊，這哪成啊。這不，人們又去找老周，不，是去找周半仙指點迷津了。

也是，神仙尚且不能說不當就不當的，何況半仙。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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