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要做察顏觀色的阿慶嫂

醫生要做察顏觀色的阿慶嫂

很多電影電視中有這樣一個場景：床上躺著病入膏肓的病人，身著長衫的郎中，一手捋須，一手把脈。然後站起身，走到焦急的病人家屬身旁，神情莊重地搖搖頭說：老夫儘力了，還是準備後事吧。家人一邊哭泣，一邊忍著悲痛對郎中千言萬謝。

可是，今天要是對患者家人說，我們儘力了，你還是準備後事，家人不對你拳頭回應，惡言相向就是萬幸了，你還奢求向你道謝？當然，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這種現象只是少數。十幾年前，筆者參與搶救服農藥病人。這個服農藥的女人送到醫院時，已經不行了。時間就是生命！我們什麼話沒說 ，就全力進行搶救。雖經我們儘力搶救，女人最終還是撒手人寰。她丈夫是個混混，蠻不講理。他不僅拒絕支付搶救的醫藥費，而且每個醫生都被他指著鼻子罵了一通。他見了東西就砸，甚至口出狂言要把醫生護士全殺了。他的理由是，你們救不了人，要你們這些醫生幹什麼？

事後有個醫生半真半假地說，這怪我們不聰明，不會察顏觀色，你沒看見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知道他就是這個德性，我們當時就應該說，你老婆已經死了，我們看看能不能讓她起死回生。這樣他就不會怪我們的。

這話像一個江湖騙子說的。話雖有違職業道德，但卻很好地保護了自己。話說回來，醫生不會保護自己，出了事故不僅面臨人身危險，醫院可能遭病人家屬無理取鬧、天價賠款等醫療風險。這個問題一直缺乏應對措施，醫生說這樣的話，也實屬無奈。

《沙家浜》里阿慶嫂有一句唱詞：「我必須察顏觀色把他防。」阿慶嫂八面玲瓏，善於察顏觀色、機智伶俐。她以守為攻，說出來的話無懈可擊、滴水不漏。不僅使刁德一一無所獲，還讓他自討了個沒趣。醫生要不要學會察顏觀色呢？當然要。我這裡說的察顏觀色，不是針病人及其家屬和保護自我，而是臨床上的一項重要基本功。還是十幾年前，一天早上，我上班時，看到大廳外兩張床上躺著一男一女，幾位醫生護士正在給他們插管洗胃。見了我，一位醫生忙喊我過去幫忙。我走過去問那位醫生，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那位醫生說，這幾個送他們來的人說，他們是食物中毒，他們家裡人早上吃的。我看了兩個人一眼，喊他們立即停止洗胃。旁邊幾個農民說，為什麼要停止？出了人命你負責？我說，我看他們夫婦嘴唇呈櫻桃色，不像是食物中毒，很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他們據理力氣，指著不遠處抱著一個小孩哭泣的婆婆說，她的孫子吃橘子中毒死了。我過去一看，那個死去的二歲小孩，手裡還攥著一瓣橘子。那位老人邊哭邊對我說，他兒子兒媳和孫子早上吃了什麼東西中毒了。

我仍不相信。經過我仔細的盤問，那個老人家告訴我，在昨天睡前他們用木炭烤火，後來熄火睡覺。我恍然大悟：原來是明火滅了，而煙在密閉條件很好的屋子裡並沒散去，才導致這一家三口的中毒。老人家是睡的另一間房，所以幸免於難。我馬上建議輸氧，病情緩解後送上級醫院。後經上級醫院經過高壓氧艙等綜合治療而痊癒。如果當時我不是察顏觀色、不細緻地追問而繼續執行錯誤的搶救，後果不堪設想。

事後，有位醫生說，那些人一來就大呼小叫吃東西中毒了，趕緊要我們洗胃，動作稍慢就會遭到責難。

好在我們那些醫生沒有玩微博的，更不會是我的粉絲。因此，我不怕他們知道我在這裡揭他們的短。要叫我說，醫生被病人家屬牽著鼻子走，被假象蒙住了，其根本原因就是沒有過硬的醫術，沒有察顏觀色的本領。如果說，象阿慶嫂那樣善於察顏觀色，說出來的話無懈可擊，不是用在戰勝敵人——疾病，只是用在保護自己，那就有愧於醫生這個神聖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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