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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西方哲學中的科瓦雷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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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西方哲學中的科瓦雷學

В·Н·卡塔松諾夫 著

孫慕天譯

譯者按:黑格爾有一次說,現今所謂的科學研究主要就是指「對所考察的對象加以相互比較的方法」,近年來我連續發文倡導開展比較科學哲學和比較科學史的研究,但人微言輕,應者寥寥。請旁行以觀,比較史學,比較法學,比較文學,比較哲學等學科已經蔚為大觀,所以我對本學科的比較研究充滿期待。美國佩因森(Lewis Pyenson)的《比較科學史》是對該領域最全面的評述,我曾譯出以餉讀者,但從該文看,這一學科在世界範圍內亦屬草創階段,我國學者應大有可為。我的一位志存高遠的學生作科瓦雷,成績斐然,在與他切磋中,我發現科瓦雷恰恰可以作為比較科學史的一個樞紐:古典-現代,東方-西方,內史-外史,科學-文化集於一身。想起1985年我讀卡塔松諾夫對西方「科瓦雷學」的述評,覺得作者深得比較科學史的旨趣,不覺興起,譯出全文,取瑟而歌,呼喚更多的同路者。

作者當時還是蘇聯科學院自然科學和技術史研究所的研究生,但文章的功力卻極為老道,儼然大家手筆。在當時的語境下,本文試圖離開西方的哲學軌道,尋求一種馬克思主義的科學史研究範式。不管對此如何評價,這種另類聲音在今天已經不大容易聽到了,從比較眼光看,這彌足珍貴。作者使用了俄、法、英、德、意五種文獻,令人嘆為觀止。作者說,對科瓦雷歐洲不存在語言界限,格言是「回到文本本身」,看來這位年輕的研究生是立意仿效大師了。當下中國有多少身處大邑上庠的青年學子肯下這樣的笨功夫?語言當然只是個工具,但卻是治學、特別是比較研究的必要條件,所謂「有之不必然,無之必不然」。「樓上熏衣對鏡,樓外芳草斜陽」,耐住寂寞,做「草茅文士,江湖學者」是要有份定力的。

科瓦雷的名字在科學史界赫赫有名。出版於1939年的《伽利略研究》1使他躋身於傑出的和深刻的科學史家的隊伍中——此前他只是作為哲學史家和宗教史家為人所知。1950年代和1960年代初,科瓦雷在眾多學術論文(與16-17世紀科學革命相關的)和《從封閉世界到無限宇宙》(1957年)、《天文學革命》(1961年)2等著作中,論述了明確的方法論立場,使他成為所謂科學史「內史論導向」3的帶頭人之一。可以斗膽放言,1960年代以後幾乎沒有哪一本重要的科學史出版物不曾援引科瓦雷,不曾提到他的一般方法論概念。本文是對外國學者關於科瓦雷整個學術遺產以及其個別方面的論述和評價的概要分析。

傑羅克(G.Gerlac)在「科學變革的結構」討論會(牛津,1961年6月)上宣讀的報告《科學史的一些歷史前提》中,在提到科學史的現狀的特點時說:「……如果要我舉出科學史領域最突出的成就,我就要稱道那樣一些歷史學家的學術成果,他們教導我們集中注意關鍵性的科學思想和概念的進化……這一廣泛而深刻的科學史理論,促使我們走近科學哲學。事實上,有哲學素養的人(也就是最敏銳的哲學家)主要承擔著推動進步的責任。從歷史學家的觀點看,我們不可能做得像他們那樣好。最新的科學史具有濃厚的唯心主義和超自然主義的色彩,努力研究極其獨特的關鍵概念的發生和發展,圍繞這些概念本身似乎有著新的專業和元科學史出現的徵兆。」4這些話首先就是針對科瓦雷的。

在對這個報告的評論中,科瓦雷對唯心主義採取譴責的態度,但又表明:「此外,我們的『唯心主義』其實只是對那種把現代科學,scientia activa, operativa (拉丁語:能動的、操作性的科學活動___譯者注)解釋為——或歪曲為——技術的派生物的反動……」5接下去又說:「我認為,事實上(而且如果唯心主義就是如此,那麼我準備忍受做一名唯心論者的羞辱和我的朋友傑羅克的責難和批評),無論當今時代的科學,還是希臘人的科學,本質上都是theoria(拉丁語:理論___譯者注),是真理的探求,從而也擁有而且一直擁有自己的生命,內在的歷史,而且歷史學家只有從科學本身固有的問題和本身固有的歷史的觀點出發,才能理解它。」6按照科瓦雷的看法,科學的「內在歷史」意味著,就其與技術和整個物質生產領域的關係而言,科學史是科學觀念和理論自主發展的歷史。柯瓦雷認為,我們今天所面對的科學和生產的緊密聯繫,相對來說是很晚近的現象。無論是古代的科學,還是中世紀的科學,乃至16-17世紀的科學,都不是從技術中產生的。並不是17世紀的炮兵給伽利略提示了拋射物體運動的理論,相反,伽利略的這個理論教會了他們正確想像炮彈的運動。

觀察從來都沒有產生理論,相反,倒是這個理論使特定類型的觀察成為可能。通常現有技術對科學發展所給予的東西並不多。科瓦雷指出:「可以建設廟宇和宮殿,甚至大禮拜堂,疏浚運河和興建橋樑,發展冶金業和陶瓷業,卻不具備科學知識,或者僅僅有一點科學知識的萌芽,這看起來似乎頗為奇怪。」7科學的創造者生活於其中的那個時代的社會環境也無法解釋科學的發生。科瓦雷強調說:「我覺得指望從城邦甚或公民大會(агора,希臘文αγορα,即公民大會___譯者注)的社會結構中引出古希臘科學同樣是枉費心機。雅典娜既不能解釋攸多克斯,也不能解釋柏拉圖。同樣,錫拉庫薩(Siracusa,古希臘時代義大利港市,阿基米德的故鄉___譯者注)無法解釋阿基米德,佛羅倫薩也無法解釋伽利略。」8科學是以理論形式對真理所做的純智力探索。

從上述引文中可以清楚地看出,科瓦雷明確自覺到他的立場是對一般特別是近代歐洲對科學本性所做的實證主義解釋的反動。很多作者指出過這一事實。例如,迪巴勒(D.Dubarle)在其論文《伽利略的科學方法》中寫道:「在上個世紀,人們通常把伽利略看作是現代科學精神的真正首倡者。甚至把他看作經驗主義和實證主義的第一個代表,如同當時這些人對自己的理解那樣。後來出現了反動。人們認識到,他(伽利略___作者原注)對宇宙的精神態度並非通常所說的是經驗主義的,而且與實證主義的態度更加疏離。就科瓦雷專論伽利略的許多文章說,他是大力突出伽利略思想的『柏拉圖主義』側面的作者之一。也許這種反動走得太遠了……」9

科瓦雷使用柏拉圖主義一詞並非偶然。在科瓦雷看來,柏拉圖主義認識論既是古希臘科學,也是近代歐洲科學的規定。10根據科瓦雷的解釋,亞里士多德主義不過是「常識」認識方針的更精緻的表達而已。研究者們一再強調,科瓦雷科學哲學公開指向客觀唯心主義。例如,貝拉瓦爾(Y.Belaval)在《科瓦雷哲學研究》一文中寫道:「但是在所有的人中有一個名字概括了科瓦雷所歸附的哲學和認識傳統:這個名字就是柏拉圖。從哥白尼到牛頓,從牛頓到愛因斯坦,現代科學就是柏拉圖對亞里士多德的復仇,數學對感覺的復仇,回歸自身的精神對形形色色感覺主義的復仇。從始至終亞歷山大·科瓦雷自身的功業一直就是一個柏拉圖的信徒。」11

這裡我們應該指出,儘管科瓦雷的唯心主義哲學導向是明確的,但是稱他為柏拉圖的信徒卻是不公正的。相對於純粹的柏拉圖信徒,科瓦雷是太過執著於歷史了。他那個綱領性的命題——「科學就是theoria,就是真理的探求」,本身就是矛盾的:theoria不能是探求……

B·巴雷-克里格爾(B.Barret-Kriegel)正確地評價了科瓦雷在20世紀科學史上的地位。在對科瓦雷的《科學思想史研究》一書新版的評論中,他指出,科瓦雷徹底突破了兩個傳統:一方面是以布倫希維克(Leon Brunschvicg,1869-1943 ,___譯者注)和梅耶松(Emile Meyerson,1859-1933, ___譯者注)為代表的法國古典唯理論科學哲學,另一方面是英國經驗論傳統(例如以克隆比〔Alistair C.Crombie,1915-1996___譯者注〕為代表的),巴雷-克里格爾寫道13:「反對傳統的法蘭西認識論,它力圖通過科學的努力弄清抽象的和堅定的理性起作用的規律。科瓦雷提出,和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1884-1962___譯者注)的研究平行的是卡瓦里耶(Jan Cavarie,___譯者注)的口號:『我們不需要那麼多意識哲學,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概念哲學!』,而且要深入研究科學史……科瓦雷反對經驗主義哲學,對科學和文化存在自主層次進行了論證,就是在這一層次上發生了那樣的轉型,它受內在的、理論原因制約,而外在的經濟、技術或建制的因素卻不起作用。他抨擊克隆比的全部意義就在於此……」14。巴雷-克里格爾在澄清柯瓦雷所理解的內在的理論要素時,強調指出,儘管科瓦雷也特別突出了科學固有的統一,這種統一一經建立起來——例如物理學的理論,對象和方法——『他就轉而堅信文化的統一,堅信存在著後來福柯所謂的認識論場』」15。

然而,我們從這裡觸及到科瓦雷科學史概念的論述:把對科學起作用的原因區分為內部的(理論的)和外部的(經濟的,社會的等等),強調對科學發展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僅僅是內部因素,這個有影響的科學史新流派稱作「內史論」。它的產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西方(特別是在1931年倫敦第二屆國際科學史大會之後)出現那樣一批學者引起的,這些學者從馬克思主義立場出發考察科學及其歷史(貝爾納〔J.D.Bernal〕等人)。1950年代初,內史論被有意識地確立為特殊的學派,米庫林斯基(С.Р.Микулиский)和馬爾科娃( Л.А.Маркова)定義了這個學派,他們寫道:「根據這個學派代表人的意見,社會經濟條件,社會需求對科學的發展沒有給予任何重大的影響,更不能看作決定性的因素。」18

科瓦雷堪稱這個運動的領袖之一。但是他對科學史「內部」因素的理解有自己的特點。對科瓦雷而言,科學中的Theoria絕非狹義的科學概念,不能歸結為科學的理論。科瓦雷自己說:「……科學思想的進化,至少在我研究的那個時期,一點也沒有建立起獨立的序列,相反,倒是同一系列超科學的、哲學的、形而上學的、宗教的思想緊密聯繫在一起。」17在科瓦雷看來,任何科學理論都包括整整一套確定的,但通常是非反思的,有關存在和思維最普遍方面的形而上學前提,亦即對空間、時間、運動、物質、證明規範、明晰性標準的具體觀點。所有這些當時被認作「自然的」觀念,一旦處於運動之中,立即暴露出局限性和疑點。這特別涉及到17世紀自然觀發生的根本變革,科瓦雷對之進行的研究耗費了如此之多的心血。

在這裡科瓦雷作為一個另類的科學史家——歷史哲學家出現在我們面前。他面對的任務不是簡單地描述事實序列——何時,何人,何事,在何種條件下被發現出來;所提出的主要課題是對科學自然觀的動力學解釋。在柯瓦雷看來,不訴諸自然科學植根於其上的哲學觀點,就不可能理解這種動力學。照科瓦雷對它的理解,這些哲學觀念作為不可分割的部分包含到科學「內史」的統一體中去。認識到哲學觀念對科學造成影響這一事實,當然不僅僅是科瓦雷一個人的功績。但是,如果說像波普爾(及其學派)那樣,只承認形而上學影響科學,那麼在某種意義上說,科瓦雷則把形而上學包括到科學裡面了(按照其「經典的」牛頓-拉普拉斯方案)。例如,科瓦雷堅持認定,牛頓物理學的基本概念——空間,時間,運動——具有絕對的性質,而這種絕對性是無論哪一種具體實驗都無法驗證的,而這恰恰是其形而上學出身的「胎記」。科瓦雷寫道:「在牛頓的世界裡,和在牛頓的科學裡一樣,不是人而是上帝才是事物的尺度」18。

但是重要的是,科瓦雷並沒有把技術納入科學內史的統一體之中。他堅決主張,在技術和科學之間存在著斷裂。我們注意到J·若爾朗德(J.Jorland)在其著作19中指出的,科瓦雷那裡存在著的另一個認識論斷裂是藝術和科學之間的斷裂。

從主題上說,科瓦雷科學史研究的主要方向是,研究被稱為「16-17世紀科學革命」的那一次廣泛的運動。科瓦雷強調說,沒有任何科學理論的更迭配稱得上科學革命。真正的科學革命所改變的不僅是自然科學觀念,而且是作為必要組成部分納入任何物理理論之中的哲學觀念。正因如此近代科學的先驅們不得不致力於證明新的真理。這裡所說的不僅是用新的物理理論取代舊的,而且是要教會人們按新的方式思考和觀察。科瓦雷自己針對伽利略就此寫道:「《關於兩大世界體系的對話》(伽利略___作者注)期望向我們指出兩種相互競爭的天文學系統。但是,其實《對話》不是天文學書籍,甚至也不是物理學書籍。而首先是批判性書籍,是論戰性著作,同時也是教育著作,哲學著作……」20。對此若爾朗德在自己的著作中寫道:「他(科瓦雷___作者注)分析近代科學革命的主要命題之一就是……把這場革命表現為理論的、哲學的革命,而不是經驗的革命。」21

科學革命是在所建立的哲學前提的基礎上發生的根本變革,這一事實在科學史上表現為連續性的中斷,認識論的飛躍。例如,科瓦雷認為,16-17世紀科學革命的意義在於用柏拉圖主義取代亞里士多德主義的認識。對於科瓦雷來說,強調向新物理學過渡的中斷性和革命性,是反對實證主義傳統的尖銳論戰,這一傳統堅持認為從中世紀到伽利略和笛卡兒物理學的發展路線是連續的。摩斯科維契(C.Moscovici)就此寫道:「在差不多三四十年期間,歷史學家追隨迪昂(Pierre Duhem,___譯者注),傾向於質疑17世紀的『科學革命』,貶低伽利略的地位,誇大逍遙派哲學家和中世紀思想家的作用。需要進一步揭示和分析這種新態度的原因。有的人身上有某種東西使他們厭惡那些深刻理解伽利略、達·芬奇、塔塔利亞(Nicolo Tartaglia,1499-1557, ___譯者注)獨創性的人。科瓦雷則是深思熟慮歷史學家,他擺脫了各種宗教的和任何其他偏見,以天生的高超技能和超人的清晰性,推翻了那些人如此輕率地混淆中世紀文化和現代文化的種種論據。」22

在此我們應該指出,科瓦雷關於科學歷史過程的中斷性的命題,是對累積觀的反動,但有時在研究具體歷史問題時卻不夠合適和脫離實際。例如,科瓦雷不依不饒地對迪昂的批判,有時就是皮相的和不公正的。而更令人不滿的是,在「內史論」中片面地強調間斷性,實質上使科學史分崩離析,成了一系列彼此互不相關的單個片段。不能不同意米庫林斯基的結論:「科學知識的運動不能超出自身之外做出其他解釋,把這個命題絕對化,就從根本上把科學發展的分析僅僅限於自身內科學概念的運動,這個學派(內史論,___作者注)使科學發展的解釋問題走進了死胡同。」23

在所致力的16-17世紀科學革命的研究域,科瓦雷深入探討了兩個基本主題:近代力學形成史和「天文學革命」。我們且從第一個主題開始。科瓦雷的眾多著作突出了伽利略、笛卡兒、牛頓方法論、能力和天才,同時卻在這些問題上堅持了自己的觀點,這種觀點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現代科學史派別相聯繫的。科斯塔貝爾(P.Costabel) 《亞歷山大·科瓦雷:機械論思想批判》一文寫道:「在馬赫和迪昂的學術著作之後,已經感覺到需要新的觀點,這種觀點不再把眾所熟知的經典力學的完備性極端化,而且在哲學及其歷史領域擁有深刻的知識,而亞歷山大·科瓦雷正是時代所需要的人。」24科瓦雷在其《伽利略研究》(1939年)中,首先完整地闡釋了自己對經典力學的新觀點,在歐洲只是到了戰後才得到承認。塔東(R.Taton)關於科瓦雷寫道:「在這個樸實的名稱背後,隱蔽著一部博大精深的原創性著作,立即更新了初期階段科學史動力學和一般目的和方法的觀念。事實上對科瓦雷來說,科學思想史居於首位的基礎性的方面——應該在其能動創造性的自我運動中,追蹤這一思想的推進。」25在上述科斯塔貝爾的論文中,詳盡評價了這部著作:「需要強調指出的是,在何種程度上力學研究闖出了一條通往古代宇宙學最困難問題的道路(慣性運動問題,___作者注)。科瓦雷的名字,對全世界眾多後來又成為教師的學生來說,現在是同他們生活中的決定性事件聯繫在一起的,那些出色的篇章照亮了他們,在那裡進步的價值是用錯誤和成功的實際聯結來衡量的,而所描繪的精神運動的路線是通過其通向真理的艱難跋涉來建構的。沒有誰像亞歷山大·科瓦雷那樣好地把這個極端的悖論建立和分解成各個組成部分,這個悖論就是笛卡兒當時的慣性定律概念,物理學的新獲證據由於否定真空而使這個定律根本不可能成為『現實』。」26

正是在這部著作中,科瓦雷提出了「伽利略的柏拉圖主義」(亦即整個經典物理學的柏拉圖主義)的命題。他指明,伽利略在其對話的論著中所建立的數學物理學,同舊的亞里士多德認識論是不同的根據。按亞里士多德的看法,在質上其「本性」是不確定的「世界」,原則上是不允許全面地做出數學描述的。科瓦雷強調,伽利略必須回到柏拉圖的認識論,思考以數學語言表達的世界本質,論證對自然的思辨性認識,這是對以之描摹感性世界事物的思想-範式的認識。科瓦雷堅持認為,這裡數學的態度恰恰是關鍵問題。他寫道:「……亞里士多德主義和柏拉圖主義之間的分界線是十分明確的:如果你承認數學的崇高的地位,而且你賦予數學在物理學中的現實價值和決定性的意義,你就是柏拉圖主義者。相反,如果你把數學看作是抽象科學,從而比研究現實存在的科學——物理學和哲學——的價值低得多;特別是如果你贊成除了經驗以外,物理學不需要任何其他根據,應當直接從感覺印象出發建立起來,而數學則應滿足於作為簡單輔助手段的次要和從屬的角色,——那你就是亞里士多德的信徒。」27在科瓦雷看來,在伽利略那裡,物理學的數學化則意味著柏拉圖傳統的復興。28

科瓦雷關於伽利略柏拉圖主義的命題,一再受到批評。夏佩爾(D.Shapere)也許是最早的批評者之一。在第十屆國際科學史大會的報告《笛卡兒和柏拉圖》中,他說:「從科瓦雷的觀點看,『柏拉圖主義者伽利略』是那樣一些現代科學的先驅之一,他們抱持柏拉圖關於數學在自然研究佔據中心地位的觀點,拒絕亞里士多德把自然看作是『質上的和不確定的』觀點,並因而建立了新的科學態度。」29夏佩爾在其報告中指出,關於物質的幾何形式同質性的概念本質上是近代的哲學概念,無論如何也不會歸之於上溯自柏拉圖的傳統。「簡言之,科瓦雷未能看到,儘管在數學描述自然的作用方面,柏拉圖和年輕的現代科學是一致的,但是在涉及這種描述可能達到的正確程度這一關節點上,與其說柏拉圖更接近16-17世紀的科學,不如說更接近於亞里士多德。」30

斯特朗(E.W.Strong)也批評伽利略對伽利略科學方法的闡釋,但卻是根據不同的立場。「……科瓦雷在對待作為『柏拉圖主義者』的看法方面有某種局限性。在他看來,每一個賦予數學「在物理學中的現實的主導性的價值和地位」的人,就等於是(eo ipso)『柏拉圖主義者』。對於他只有兩種哲學家,他們之間的分界是由數學問題決定的……」31。「伽利略稱讚柏拉圖是一位明確看到數學對理解自然的重要性的哲學家,但是他應用數學的道路本身,卻是由於他強調測量作為物理明晰性根據,簡單地給他貼上『柏拉圖主義者』的標籤是沒有根據的。」32我們應該指出,儘管現在對伽利略柏拉圖主義的命題所做的重要補正汗牛充棟33,然而,在討論這位偉大的佛羅倫薩人特有的「建構性」思想方面最重大的貢獻,卻是亞歷山大·科瓦雷做出的。

正如科瓦雷自己所說的那樣:「現代物理學的序幕是在天空上面」34。經典力學創立所回答的恰恰是哥白尼宇宙學提出的問題。科瓦雷科學遺產的一大部分是傾注於16-17世紀「天文學革命」的。科瓦雷的學生塔東在第十一屆國際科學史大會上的報告是專門回憶自己老師的,他說:「儘管力學和天文學的進步看上去並不總是同一的,……但是力學中的革命和天文學革命卻是密不可分的。因此,亞歷山大·科瓦雷孜孜不倦地進行兩類平行的研究。」35從1951年到1953年,和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美國,巴爾的摩)所做的系列講座相關,科瓦雷研究了從中世紀宇宙學到現代宇宙觀念的轉變,「宇宙崩塌和宇宙無限化的歷史」。這些研究以及嗣後研究的結果就是1957年用英文出版的《從封閉世界到無限宇宙》一書的開始。塔東在其專題論文《亞歷山大·科瓦雷:史學家的「天文學革命」》中,在說明這部著作的特點時寫道;「說到宇宙理論——通過其進化的最激動人心的時期發生了相互更迭——技術性陳述,必須在更高的水平上對這段歷史進行重構,不僅要從科學觀點上,而且還要從哲學和神學涵義和迴響上討論問題。」36至於《天文學革命》這部書,塔東寫道:「為了給出完整的全景(《從封閉世界到無限宇宙》所發展的宇宙理論,___作者注),發表於1961年的《天文學革命》主要關注的是革命的理論的、數學的和運動學的方面,這場1573年由哥白尼起始的革命,在1673年牛頓的《原理》(Principia)中獲得了其全部意義。」37

科瓦雷針對神學和新宇宙觀念之間關係的研究,是維尼奧(P.Vignaux)專題論文的主題。38維尼奧指出,從1922年起,科瓦雷的活動就和實用高等研究學院第五分部(宗教學)不可分割地聯繫在一起,他在該校任教師,後來則是學位論文研究者,他寫道:「亞歷山大·科瓦雷思想傳記的一個主要任務在於,理解他怎樣從宗教思想史出發『引出——或者寧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回到——科學思想的研究上』。」39科瓦雷的第一部獨立的哲學著作是致力於笛卡兒和安瑟倫的本體論證明40,在這部著作中歷史學家已經注意到笛卡兒使用無限性概念的特殊神學性質。在科瓦雷以後的研究中,這個主題得到了擴展和深化。維尼奧寫道;「1947年科瓦雷《評斯賓諾莎的自然神學》的報告指出:『空間的無限性賦予他本體論的優勢,由此本質上不完美的存在沒有更多的樣式也已足夠。馬勒伯朗士(Nicolas Malebranche, 1638-1715,___譯者注),巴羅(Issac Barrow,1630-1677,___譯者注),牛頓,莫爾(Henry More,1614-1687,___譯者注)是這種新態度的榜樣。』直到1961-1962年,在為分析萊布尼茲和牛頓的代言人克拉克的著名通信而召開的會議上,這種空間無限性、『宇宙論無限性』同『神學無限性』的關係,仍然是進一步研究的對象。在科瓦雷1957年的《從封閉世界到無限宇宙》一書中,也談到了無限空間的形而上學地位,該書從庫薩的尼古拉出發,把我們引向牛頓和萊布尼茲。」41科瓦雷十分注意解釋牛頓宇宙學的神學前提。科瓦雷寫道:「牛頓主義的科學雖然出於對原因的探求(既作為物理學的,也作為形而上學的自然哲學)而拒絕成為數學的自然哲學,但是在歷史上卻表現為一種基於物理因果性的動力學觀念並與有神論(或無神論)相關的形而上學。」42

科瓦雷的天文學著作也遭到嚴厲批判。例如,克拉夫頓(A.Crafton)在對《天文學革命》一書的再版所做的評論中寫道;「一般地說,科瓦雷所寫的《天文學革命》包含兩個相互聯繫的環節:行星理論新的和更精確的發展和揭示行星運動的物理原因。科瓦雷為了討論第二個環節而做了恢宏的武裝……但是《天文學革命》史學家對天文學傳統也應像對物理學傳統一樣是行家裡手……遺憾的是,柯瓦雷有時似乎並未對行星理論了如指掌——至少沒有掌握那些足以正確回答這些問題的詳盡知識——正是由於不確切的知識,《天文學革命》辜負了它所引發的期望。對天文學成就的整個闡釋都是不準確的,處理的很糟。」43

在這裡應該指出,爭議,以及作為歷史學家的科瓦雷所提出的個別原理的虛假性,都絕對不會消除他的工作給予現代科學史研究重大影響這一事實。許多當代科學史家自認是科瓦雷的學生。科恩(B.Cohen)寫道:「科瓦雷教授對現仍在世的學者具有廣泛的影響。在科瓦雷七十歲時,歐洲和美國眾多形形色色的作者參與《亞歷山大·科瓦雷文集》(Mèlages Alexandre Koyrè)44的編輯表達的尊敬之情,就證明了這一點。在美國他有許多學生,他們每個人都成了他的朋友。」45

很多作者指出柯瓦雷作為歷史學家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品質。貝拉瓦爾(Y.Belavar)在科瓦雷逝世那一年(1964年)所寫的論文中指出:「隨著他的辭世我們失去了一位授課業師(ma?tre de lecture)。他作為學者授課。他重新找回了偉大詮釋者的藝術。但是詮釋者應該通曉的只是博學者的語言,而今天則要求的更多。除了法國文學之外亞歷山大·科瓦雷用俄語、德語、英語、荷蘭語、義大利語講課,而我認為這並不是(他所掌握語言的)全部。他精通拉丁語——令人生畏的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拉丁語,中部高地德語,以及伽利略的語言。一句話,在科瓦雷面前,西方文化一律暢通無阻。」46在另一篇文章中,貝拉瓦爾同樣指出:「可能有兩個原則表現他的方法:學會閱讀,不去關心效果,像學者而不是像文學家那樣閱讀;同時——回到文本本身——這是柯瓦雷特別有價值的地方,因為對他來說,在歐洲不存在語言的界限。」47在這方面,我們要提請注意的是,科瓦雷(亞歷山大·弗拉基米羅維奇·柯依蘭斯基,Александр Владимирович Койранский)是俄羅斯移民。他1892年出生於塔甘羅格,1908年出國接受高等教育,後入法國國籍。科瓦雷畢生傾心於俄羅斯文化問題。柯瓦雷致力於對恰達耶夫(Пётр Яковлевич Чаадаев,1794-1856, ___譯者注)、基列也夫斯基(Иван Васильевич Киреевский,1806-1856,___譯者注)、赫爾岑( Александр Иванович Герцен,1812-1870,___譯者注)的研究,1929年出版了專著。47津科夫斯基(В.В.Зеньковский)在其《俄國哲學史》中評價這部著作說:「柯瓦雷的這部著作,對19世紀初到40年代的俄國哲學史做出了極其翔實和深思熟慮的研究。該書主要的價值在於詳盡地闡述並聚精會神地分析了他所討論的作品。」48

G·若爾朗德在專論柯瓦雷的書中,這樣評價科瓦雷的方法:「歷史學家主要應該理解的是,嘗試『親歷』過去時代人們的相互關係。科瓦雷的歷史方法是移情(эмпатия,empathy,___譯者注)亞歷山大·柯瓦雷從來都沒有使用這個術語,然而當他談到在胡塞爾那裡學到的對歷史的實證態度時,所指的卻正是這個問題。作為對他人的情感關係,移情不同於反感,移情完全是思想關係,為的是從內部直覺地接納陌生的思想,體驗它的動機、結構和發展。」50

闡明自己的方法論方針的時候,柯瓦雷在《伽利略研究》中寫道:「此外,不要忘記,思想是普遍的,而在特別的過渡時代可能是模糊的和暗昧的,然而卻並沒有完全喪失自己的價值。恰恰相反,正如迪昂堅決強調的那樣,也像邁耶松精彩陳述的那樣,思想恰恰是在模糊和暗昧中推進。它從模糊走向清晰,而不是像笛卡兒希望的那樣,從清晰走向清晰。」51暗昧也和模糊一樣產生錯誤。科瓦雷由此特別注意到科學史上思想失誤的進程。對於科學史家,至少對於哲學史家,失敗,錯誤,特別是伽利略、笛卡兒的錯誤,有時和他們的成功一樣有價值。甚至可能更有價值……這些錯誤使我們有時得以把握他們和了解他們思想進程的秘密。」52巴里-克里格爾在評價這種研究模式的特點時寫道,科瓦雷在自己的研究中檢驗了「巴什拉提出的原則:『無知是由頑固的、肯定的、相互聯繫的錯誤編成的織物,思想的朦朧曙色自有結構……」53。G·若爾朗德做了詳盡的說明:「亞歷山大·科瓦雷把錯誤這個概念理解為工作中出現的癥候(симптом,symptom,___譯者注)……錯誤不是失敗,缺陷,疏漏,不是在說明中因無心的疏忽造成的……相反,它是過正,失度,是企圖逾越公理化的本體論所允許的思想界線,它也因此暴露了自己……錯誤是固執地拒絕擯棄舊思想模式和接受新思想模式的癥候,或者是理論上倉促草率的癥候。」54

回頭說科學歷史過程的一般公式,正如科瓦雷所表明的,企圖用客觀唯心主義的術語解釋歷史遇到了這種情況下通常會遇到的障礙。國外和蘇聯的學者都一再強調過這個事實。貝拉瓦爾寫道:「存在物(在科瓦雷那裡,___作者注)因此總是到理論中,亦即到精神中去找。在亞歷山大·科瓦雷看來,歷史哲學應該是唯心主義的。正如一切唯心主義哲學那樣,它也遇到了困難。現代科學的產生和進步必定使物理學,歸根結底是空間數學化。55但是恰恰是時間,具體的時間造成了歷史。這兩者怎樣結合起來呢?」56 В·С·切爾尼亞克也指出科瓦雷的內史論立場在解決科學知識發展問題上的局限性:「……在法國歷史學家大量有趣的討論中,我們沒有找到令人信服的論證,揭示那些導致用均質的、各向同性的、無限的空間概念取代古代宇宙概念的原因。儘管科瓦雷對這一概念的內涵適用於物理學的深刻分析是成功的,但是他在任何地方都沒有談到亞里士多德的宇宙物理學同希臘社會精神的聯繫,也沒有談到這一哲學觀念的社會決定性。」57

在這篇綜述的結尾,還要從上面提到的傑羅克報告中摘引一段話,我們將看到,這段話與科瓦雷(甚至和整個內史論各個派別)的立場直接相關:「……我籠統地同意科學史首先(但並非僅僅)是關於自然的思想史。但是觀念在歷史上是什麼地位?看來,無論誰都沒有對這個問題做出令人滿意的回答。我也沒有這樣的奢望。我只是想堅持一個具有真理或我所認為的真理:隨意在觀念和經驗之間,思想和行動之間進行劃分,把觀念解釋成似乎具有完全自我獨立的、不依賴於物質實在的生命,是不正確的……思想和行動之間的內在聯繫是科學的特點,是它向前運動和對我們生活發生巨大影響——在現代科學的場合——的真正秘密。我發現,在『純粹』科學和『應用』科學之間,作為思想的科學和作為影響物質事物的科學之間,做出方法論區分的論據是騙人的。它被迫在科學觀,或者哲學形態觀,或者只是技術進步觀之間進行選擇。科學非此亦非彼,雖然它與它們都有關。」58

如我們已經看到的,科瓦雷採取了十分矛盾的立場。儘管他是20世紀科學史大師中幾乎公認的權威,但是他浩瀚的學術遺產中的很多理論卻是充滿爭議的。在西方科學史和哲學文獻中,對他的結論評價的多元性,是同亞歷山大·科瓦雷的基本哲學方法論立場的片面性和隨意性直接聯繫在一起的。

1、科瓦雷:伽利略研究,巴黎,埃爾曼,1939年版,第335頁

A.Koyré.Etudes galiiéennes.Paris,Hermann,1939,335 p.

2、科瓦雷:從封閉世界到無限宇宙,巴爾的摩,霍普金斯大學出版社,1975年版;天文學革命:哥白尼、開普勒、波雷利,巴黎,埃爾曼出版社,1961年版

A.Koyré.From the Closed World to the Infinite Universe.Baltimore,The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75 La Rèvolution astronomique: Copernie,Kepler,Boreli.Paris,Hermann,1961.

3、米庫林斯基的論文《虛構的分歧和科學發展論的現實問題》對一般的內史論,特別是科瓦雷提出了馬克思主義的批評,見《哲學問題》,1977年,第11期,第88-104頁;亦見切爾尼亞克:科瓦雷的科學史觀,載《科學發展論探索》,莫斯科,1982年版,第118-149頁

Марксистская критика интериализма вообще, и А.Койре в частности, дана в статье С.Р.Микулинского ?Мнимые котроверзы и реальные проблемы теории развития науки?.См. ?Вопросы философии?.1977, № 11, стр.88-104.См.также В.С.Черняк.Коцепция истории науки А.Койре.В кн.?В поисках теории развития науки?.М., 1982,стр.118-149.

4、傑羅克:科學史的某些歷史假設,第809頁,載克隆比編:《科學的變革》,倫敦,1963年版

H.Gerlac.Some Historical Assuptions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 p.809.In ?Scientific Change?, ed.by A.C.Crombie.London, 1963.

5、科瓦雷:科學史展望,載《科學思想史研究》,巴黎,1966年版,第357頁

A.Koyré.Perspective sur l』histore des sciences.Dans ?études d』histore de la penséc scientifique?.Paris,1966,p.357.

6、同上,第360頁

7、同上,第358.頁

8、同上,第360頁

9、迪巴勒:伽利略的科學方法,載《伽利略:生平和事業面面觀》,巴黎,1968年版,第81-82頁

D.Dubarle.La méthode scientifique de Galilèe.Dans ?Galilée, aspects de sa vie et de son oeuvre?. Paris,1968,pp.81-82.

10、例如參見《伽利略研究》,第280頁,在那裡科瓦雷寫道;「科學是柏拉圖的復仇」

11、貝拉瓦爾:亞歷山大·科瓦雷哲學研究,載《批評》,巴黎,1964年,第20卷,第207-208號,第701頁

Y.Belaval. Les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 d』Alexadre Koyré. Dans ?Critique?.Paris, 1964, vol.ⅩⅩ,№ 207-208, p.701.

12、巴雷-克里格爾:引自科瓦雷的著作:科學思想史研究,載《經濟·社會·文明年鑒》,巴黎,1975年版,第30卷,第5號,第1125頁

B.Barret-Kiege рецензия на книгу A.Koyré.Atudes d』histoire de la pensée scientifique .Dans:?Annales: Economie,Sociétés,civilisation?.Paris,1975,a 30, № 5, p.1125.

13、讓·卡瓦利耶,法國數學家和哲學家,1943年因參加抵抗運動被納粹槍殺,作者的著作《超窮性和連續性》(1947)、《邏輯和科學理論》(1946-1948)於死後出版。

14、同克隆比的爭論見論文:近代科學的起源:新潮流解讀(Les origines de la science moderne, une interpretation nouvelle),載科瓦雷:《科學思想史研究》,巴黎,1966年版,第48-72頁。當然,和巴雷-克里格爾的表現相比,科瓦雷在布倫希維克和梅耶松那裡找到了更多的親緣關係。

15、同注12,第1125頁

16、米庫林斯基和馬爾科夫:對科學發展動力的不同理解,《哲學問題》,1971年,第8期,第110-111頁

С.Р.Микулинский,Л.А.Маркова.О различном понимании движущих сил развития науки.?Вопросы философии?, 1971,№ 8. Стр.110-111.

17、科瓦雷:科學思想史研究,第2頁

18、科瓦雷:哲學傾向對科學理論形成的影響,第110頁,載《科學月刊》,第80卷,的2期,第107-111頁(A.Koyré. Influence of Philosophic Trends on the Formulation of Scientific Theories, p.110.In ?The Scientific Monthly?,vol.80, № 2, pp.107-111)在這方面,比較一下波普爾和科瓦雷對牛頓的態度是饒有興味的。儘管對波普爾來說,像對科瓦雷一樣,牛頓是「本質主義者」,但是按前者的意見,本質主義自身已經帶有對科學採取「蒙昧主義」態度的因子。參見波普爾:邏輯和科學知識的生長,莫斯科,1983年版,第305頁(Л.Поппер. Логика и рост научного знания.М., 1983,стр,51-52)。

19、若爾朗德:面向哲學的科學,巴黎,加里馬爾,1981年版,第51-52頁

G.Jorland.La science dans la philosophie. P.,Gallimard, 1981,pp.51-52.

20、科瓦雷:伽利略研究,第202頁

21、若爾朗德:前引書,第52頁

22、參見摩斯科維契在《科瓦雷:科學思想史研究和伽利略研究》一書中的引文,載《國際科學史文檔》,第84-85期,第315-316頁

S.Moscovici. A.Koyré: Etudes d』histoire de la pensée scientifique et Etudes galiléennes. Dans:?Archives internationales d』histoire des sciences?,№№ 84-85,pp. 315-316.

23、米庫林斯基:虛構的分歧和科學發展理論的現實問題,同上,第90頁

24、科斯塔貝爾:亞歷山大·科瓦雷——力學思想批判,載《科學及其應用歷史雜誌》,1965年,第18卷,第1-4期,第155頁

P.Costabel. Alexandre Koyrécritique de la pensée mécannique.Dans ?Revue d』histoire des sciences et des leurs applications?,1965,vol.18, № 1-4, p.155.

25、塔東:亞歷山大·科瓦雷:「天文學革命」的歷史學家,載《科學及其應用歷史雜誌》,1965年,第18卷,第1-4期,第148頁

R.Taton. Alexandre Koyréhistorien de la ?rèvolutin astronomique?. Dans ?Revue d』histoire des sciences et des leurs applications?,1965,vol.18, № 1-4, p.148.

26、科斯塔貝爾:前引書,第157頁

27、科瓦雷:伽利略和溯因於17世紀的科學革命,載《科學思想史研究》,巴黎,1966年版,第190頁

A.Koyré.Galilée et la révolution scientifique du XXVI sciècle.Dans ?Etudes d』histoire de la pensée scientifique?,Paris,1966,p.190.

28、我們認為,科瓦雷對柏拉圖主義的這種狹義的理解,是由於布倫希維克對他的巨大影響(對此科瓦雷自認不諱)。參見布倫希維克的著作:西方哲學中意識的進步,巴黎,1927年版;各個時期的數學哲學,巴黎,1912年版;畢達哥拉斯主義在觀念進化中的作用,巴黎,1937年版

L.Brunschiwig.Le progrès de la conscience dans la philosophie occidentale.Paris,1927; Les étapes de la philosophie mathematitique.Paris,1912; Le role du pythagorisme dans l』evolutin des idèes. Paris,1937.

29、夏佩爾:笛卡兒和柏拉圖,載《第十屆國籍科學史大會》,伊薩卡,1962年版,第275頁

D.Shapere. Descartes and Plato. In ?Ⅹ International Congres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e?.Ithaca, 1962,p.275.

30、同上,第272頁

31、斯特朗:伽利略著作中形而上學和科學方法之間的關係,載麥克米倫編:《科學人物伽利略》,紐約,倫敦,1967年版,第358頁

E.W.Strong.The Relatinship between Metaphisics and Scientific Method in Galileo』s Work. In ?Galileo ,Man of Science?.Ed.by E.Mcmillin.N.Y., L.,1967, p.358.ation.

32、同上,第363頁

33、例如參見迪巴勒:伽利略的科學方法,載《伽利略:生平和事業面面觀》,巴黎,1968年版,第81-110頁;麥克泰:再評伽利略的「柏拉圖主義」,載《科學人物伽利略》,第365-387頁;阿胡京:物理實驗原則的歷史,莫斯科,1976年版;等等

D.Dubarle.La methode scientifique de Galilée. Dans ?Galilée, aspects de sa vie et son oeuvre?.Paris,1968, pp.81-110; T.P.McTigh. Galileo』s ?Palatonism?: A Recosideration.In ?Galileo, Man of Science?, pp.81-110; А.В.Ахутин. История принципов физического эксперимента.Ьюб 1976,и др.

34、科瓦雷:科學思想史研究,第177頁

35、塔東:亞歷山大·科瓦雷:「天文學革命」的歷史學家,載《第十屆科學史大會文集》,瓦索維,1965年版,第32頁

R.Taton. Alexandre Koyré,historien de la ?révolution astronomique?. Dans ?Actes du Ⅺ congrès d』histoire des sciences?.Varsovie,1965, p.32.

36、塔東:亞歷山大·科瓦雷:「天文學革命」的歷史學家,載《科學及其應用歷史雜誌》,1965年,第18卷,第1-4期,第151頁

R.Taton. Alexandre Koyréhistorien de la ?révolutin astronomique?. Dans ?Revue d』histoire des sciences et des leurs applications?,1965,vol.18, № 1-4, p.151.

37、同上,第32頁

38、維尼奧:從經院神學到近代科學,載《科學及其應用歷史雜誌》,1965年,第18卷,第1-4期,第141-146頁

P.Vignaux. De la théologie scolastique à la sciences modern.Dans ?Revue d』histoire des sciences et des leurs applications?,1965,vol.18, № 1-4, pp.141-146.

39、同上,第141頁

40、科瓦雷;笛卡兒和經院哲學,波恩,1923年版;科瓦雷:安瑟倫哲學中的上帝觀念,巴黎,1923年版

A.Koyré.Descartes und die Scholastik. Bonn.1923; A.Koyré. L』idée de Dieu dans la philosopie de S.Anselme.Paris, 1923.

41、維尼奧,前引書上,第146頁

42、科瓦雷:牛頓學說研究,巴黎,加利馬爾,1968年版,第40頁

Etudes newtoniennes.Paris, Gallimard,1968,p.40.

43、克拉夫頓:摘引科瓦雷的著作《天文學革命:哥白尼,開普勒,波萊里》,載《國際科學史文檔》,第96號,第163-164頁

A.Crafton. Рецензия на книгу A.Koyré. The Astromomical Reevolution: Copernicus-Kepler Borelly. Dans ?Archives internationales d』histoire des sciences?, № 96, p.163-164.

44、亞歷山大·科瓦雷文集,第1卷,《科學的探險》,第662頁;第2卷,《精神的探險》,第618頁,巴黎,埃爾曼,1964年版

?Mélanges Alexandre Koyré?,Ⅰ.L』aventure de la science,662 p. Ⅱ.L』aventure de l』esprit,618 p. Paris, Hermann,1964.

45、亞歷山大·科瓦雷,1892年8月29日—1964年4月28日,義大利科學史,佛羅倫薩,1964年,第12頁

Alexandre Koyré, 29 agosto 1892-28 aprile 1964. Cruppo italiano di storia scienza. Firenze,1964,p.12

46、貝拉瓦爾:亞歷山大·科瓦雷哲學研究,載《批評》,巴黎,1964年,第20卷,第207-208期,第675頁

Y.Belaval.Les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d』Alexandre Koyré.Dans ?Critique?, Paris,1964,vol.XX, № 207-208, pp.675.

47、貝拉瓦爾:引自科瓦雷的著作《從封閉世界到無限宇宙》,載《國際科學史文檔》,第40號,第250頁

Y.Belaval. Рецензия на книгу Alexandre Koyré:From Closed World to Infinite Universe.Dans: ?Archives internationales d』historire des scinces?, № 40,p.250

48、科瓦雷:19世紀俄羅斯的哲學和國民運動,巴黎,尚皮翁,1929年版,第212頁

A.Koyré.La philisophie et la mouvment national en Russie au débout du XIX sciècle.Paris, Champion,1929, 212 pp.

49、津科夫斯基:俄國哲學史,莫斯科,1956年版,第22頁

В.В.Зенковский. История русской философии.М., стр.22.

50、若爾朗德:前引書,第76頁。移情一詞是特奧多爾·利普斯在其美學研究中引進的,薩特在其論福樓拜的著作中使用了這個概念。見特奧多爾·利普斯:美學,倫敦,沃斯,1906年版;薩特:家庭中的白痴,巴黎,加利馬爾,1971年版,第1卷,第8頁

Th.Lipps, Aesthetik.L.Voss, 1906;J.-P.Sartre. L』idiot de la famille.Paris. Gallimard,1971,vol.Ⅰ,p.8.

51、科瓦雷;伽利略研究,第83頁

52、同上,第77頁

53、巴雷特-克里格爾:前引書,第1126頁

54、若爾朗德,前引書,第94-95頁

55、指的是經典物理學在歐幾里德空間建立了自己的理論

56、貝拉瓦爾:亞歷山大·科瓦雷哲學研究,第703-704頁

57、切爾尼亞克:科學史的概念,載《科學發展論探索》,莫斯科,1982年版,第118-149

В.С.Черняк.Коцепция истории науки А.Койре.В кн.?В Поисках теории развития науки?.М., стр.118-149.

58、傑羅克:前引書,第811-812頁В.Н.Катасонов: Коцепция Койре в современной зарубежной философии?Вопросы философии?, № 8, 1985. Стр.133-144

2014年6月6日譯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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