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小鎮與綠野書院的眺望——我為武功書院文化鼓與呼

最新 07-16

這個物質與市場繁榮的年代，感動我們的東西越來越少。故土和故鄉，一直都是中華民族魂思夢繞的文化情節和顯著符號。自2017年5月接觸《武功書院》後，通讀裡面的文章，鄉土濃郁、鄉情縈繞，常常令我感動不已。由於漂泊多年和職業習慣，我便萌生了探討重建武功書院的想法。

6月初，利用回陝出差機會，我專門去武功鎮實地調研探訪了一番。在武功鎮盤桓數日後，我去西安拜會了《武功書院》創辦人李彬。李彬是新聞記者出身，文化品位較高，志向遠大。本著對家鄉的熱愛，他於2015年創辦了《武功書院》自媒體平台，堅持以「挖掘武功文化、書寫武功故事、弘揚武功精神、促進武功發展」為宗旨，團結了一大批武功本地作家，也感召了許多在外的武功籍優秀人才。現已出刊300多期，數百位本土作家與武功籍優秀兒女廣泛參與，匯聚成鮮活生動的武功文化傳播與分享的樂章，得到社會各界的一致好評與讚賞。

寒暄過後，我便將自己困惑和盤托出——武功鎮被國家命名為特色文化小鎮，正在大張旗鼓打造姜塬水鄉、美陽關等項目，為什麼最具特色的綠野書院卻被棄之如履？

李彬與我暢談了他對文化特色小鎮的看法，並推薦我與武功書院作者群里的張森多多交流。在《武功書院》，張森的文章我早已拜讀，他研究考據的姜塬及炎帝文化歷史讓我大感驚訝、非常欽佩。於是，我便趕到寶雞，與張森長聊起武功鎮的古往今昔。我們都有一個感慨——武功鎮旅遊開發建設正逢其時，武功書院文化卻沒有得到足夠的認知與重視。

及至讀到武功作協王若林先生《武功古代書院淺考》及陝西地礦集團武國柱先生的《大美武功古城》系列文章，我才稍有釋懷。王若林、武國柱先生，都在和我們思考著同樣的問題：「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如果得不到良好的包裝和利用，重新煥發青春的話，文化資源將不再是優勢，反而還有可能成為發展的羈絆。」

在文學和藝術被商業市儈大量蠶食的今天，我們很多人需要認真反省。李彬為了創辦《武功書院》搖旗吶喊，張森為了炎黃文化勤懇考據研究，武功女婿武國柱也在振臂高呼古城文化的回歸。他們這份文化自覺和社會責任感讓我非常感動。我一次次問自己，作為一個武功人，在武功鎮國家特色文化小鎮開發的今天，我該做些什麼？

武功，人傑地靈，歷史文化根基厚重。《禮記》中記述有孔子之語：「后稷播種，務勤嘉穀，以伏民飲食。」這就是說，后稷在其農耕萌芽的基礎上，開創和發展了中國農耕文化，被稱為農業始祖。他將土地分為青、赤、黃、黑四種類型，教人們根據不同土壤種植不同穀物。他創製的諸多挖打刨木石農具，特別是所發明的犁具和牛耕技術，極大地提高了生產力，領先於世界一千多年。農耕文化的產生和光大，使人類結束了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擺脫了日益枯竭的自然漁獵資源的困頓，創造性地解決了「民以食為天」這個人類生存的根本問題，推進了母系氏族社會向父系氏族社會的過渡，開創了人類社會文明的劃時代偉業，奠定了周王朝八百年的堅實基礎。因此，武功被稱為中國農業的發祥地和周民族的生髮肇啟之地。

在武功縣，龍門節碑天下傳，愛國文化史久遠。世居武功的漢代民族英雄蘇武，於天漢元年（公元前100）奉命出使匈奴通好，因意外變故，被單于扣留。面對匈奴的刀劍威逼、高官利誘、困境折磨，忠心不改，大節不虧，捍衛了民族尊嚴，維護了大漢國格。匈奴單于為了摧殘其身心、消磨其意志，將蘇武流放到人煙罕至的北海（今貝加爾湖），飽受風寒飢餓之苦，歷經漫長的一十九載，方才回到祖國。蘇武歸漢後，官拜典屬國，受爵關內侯，封地於武功，後來又擁立漢宣帝，為安撫邊疆、穩定政局建立了勛世功績，享有「麟閣勛名」之譽。蘇武的民族氣節和愛國精神，兩千多年來一直被後世所尊崇，成為愛國主義的光輝典範。海內外蘇姓族人尊奉蘇武為先祖，公認武功為故鄉，以「武功」二字為堂號和族徽，每逢清明雲集武功，追懷祭奠，以承其德，影響日益廣泛。

盛唐明君李世民，出生於武功慶善宮，少年時在這裡生活過十三個春秋，走出武功後，以其文治武功，開創了貞觀盛世。他稱帝後，感念其母太穆皇后，改為於武功鎮西街的古宅為報本寺，築塔以報親恩；又下詔改建，母親生前經常焚香拜佛的觀窩台，竣工之日蒞臨慶典，親筆題寫寺名「清涼寺」。他不忘桑梓父老昔日的關照之情，以帝王之身數回故里，拜神祈雨，宴會相親，回首往事，感懷萬千，當場寫下諸多詩篇。他對故里熱土更是情有獨鍾，經常率領大臣回到武功，或訪民間情狀，或察驛道工程，或遊獵于田野，留下了貞元、涼馬、咬（躍）馬和觀音堂、白兔寺等諸多村鎮寺名。李世民的感恩懷德之舉，以其歷史名人的特有效應，對後世優秀傳統和純正民風的形成與發展，產生了不可替代的重要影響。

晉代才女蘇蕙所創造的空前啟後的迴文詩，以巧技妙工織於錦帕上，因此而創造的織錦文化，一直被人們所推崇和效仿，堪稱罕世之作。蘇蕙，字若蘭，生於武功縣蘇坊村。幼時讀詩書，習針紅，十六歲時，嫁於秦州刺史竇滔。婚後不久，竇滔被前秦苻堅任命為安南大將軍，因其另寵美女趙陽台，故蘇蕙心生怨恨，不願隨行，獨居秦州舊宅。時長日久，思夫心切，遂將平日懷念夫君之作，經過精心構思，以五彩絲線，綉於見方八寸錦緞之上，寄於夫君竇滔。竇滔讀之深為感動，遂驅趙陽台而迎蘇若蘭，被傳為千古佳話。蘇蕙迴文織錦，自稱「璇璣圖」，喻示圖中文字排列似那天上星辰，玄妙而有致，識之者可知其意，不識者望之茫然。更暗喻自己對丈夫的戀情，亦如星辰般深邃。唐周女皇武則天曾給蘇蕙以極高評價，推崇其織錦技術。

織錦文化，是武功的一大特有歷史文化。武功織布和刺繡品之所以能夠名揚天下，走俏九州，皆得益於蘇蕙織錦的深厚文化底蘊和精巧的工藝傳承。

武功藝術文化，以明清時代陝西首位狀元、著名劇作家和散曲家，「首推第一」的史志大家康海為代表，其戲曲和志書飲譽海內，影響深遠。康海，武功鎮滸西庄人，潛心於戲曲和史志事業。康海與戶縣王九思相互唱和，組建起被民間稱為「狀元班」的康家戲班，後發展為活躍了五百餘年的「華慶班」，開創了秦腔「四大聲腔」流派之一的「康王腔」，至今被西部秦腔所承揚。

武功縣歷史悠久，文化鼎盛，在武功活動過的歷史名人，多不勝數、燦若星辰！據資料記載，春秋時期，老子李耳曾經在武功縣小村鎮的望仙宮，講授過《道德經》五千言，因為望仙宮當時是樓觀台的下院。戰國時代，「商鞅變法」的組織者「法家」代表人物商鞅，在遭受了「車裂」（五馬分屍）之後，被掩埋在了武功縣的游風鎮，據說該鎮的腰子村，掩埋的就是商鞅的腰！西漢時，大將韓信曾經在武功縣的貞遠鎮駐軍，因此貞元鎮至今留有「大韓店」（鋪邑村），「小韓店」（貞元鎮街道）的地名。唐朝方士，袁天罡和李淳風將母親（金花菩薩）的墓地選在了大庄鎮的觀音堂村，現在的白兔寺後面過去有一墓冢，據說就是他母親的墳塋。唐朝末年，「安史之亂」的罪魁禍首安祿山被殺害後，安葬於武功縣的貞元鎮。「文革」前，墓冢和墓碑猶在，今已不存。宋太祖趙匡胤曾經受困武功縣的甘皇殿，最後天降大雨，才得以逃身。宋朝理學家，「關學」的創始人，橫渠先生張載，曾經在武功鎮南關的「綠野亭」，設帳教學，宋朝名臣、文武雙全的武功人游師雄，就是他的門生。清朝狀元，將貪官和紳繩之以法的大學士王傑，曾經專門來到武功縣代家鄉的南留村，參加他的老師、翰林院庶吉士孫景烈（武功人）的葬禮，並立碑。民國元老，書法家、清舉人，原陝西靖國軍總司令于右任先生和原陝西省政府主席，「西安事變」的發動者之一，愛國將領楊虎城，曾經共同駐軍武功。原國家副主席，開國上將王震和原開國元帥、國防部長彭德懷兩位老前輩，在組織「扶眉戰役」時，曾經駐軍武功。歷史不能忘記，歷史名人不能忘記，作為武功人，對於曾經在武功大地上活動過的歷史名人更不應該忘記！

武功書院文化更是在三秦歷史上獨領風騷。綠野書院舊址位於現今的武功縣武功鎮綠野高級中學。宋神宗熙寧元年(1068)，理學大儒張橫渠（名載，字子厚，眉縣人），在武功縣老縣城（今武功鎮）南關外的綠野亭講學，從學者甚多，後綠野亭即成為授徒講學之處。明弘治八年(1495)，知縣宋學通因綠野亭地址狹小，故與稍東的葆貞庵互換位置並加以重修，遂開始定名為綠野書院，並聯合武功眾儒生創立，請縣學訓導趙文傑作為主講老師，一時名聲大振。當年張載在綠野書院講學時，綠野書院曾與橫渠書院（眉縣）與關中書院（西安）齊名，並稱為西北儒學的三大書院。綠野書院名聲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關學大儒張載）

解放後，武功縣文化教育事業飛速發展，一直是陝西省文化教育的先進旗幟。改革開放以來，通過高考走出故鄉的大學生數以萬計。僅武功縣普集高中，就為高等院校輸送了逾萬名合格人才，先後有63名武功籍生源考入北大、清華等名牌大學， 236名學生榮獲省級奧林匹克競賽獎。學校被省委、省政府命名為「文明校園」，被評為省級「衛生先進單位」。學校師資力量雄厚，現有高級教師76人，一級教師82人，其中特級教師2人，國家級優秀教師3人，省級優秀教師5人，省市骨幹教師54人。經過五十年來的建設與發展，普集高中教育教學成果顯著，碩果累累，譽滿三秦。

在黨中央倡導全民閱讀，建設書香社會的今天，如何繼承綠野書院及武功縣文化教育事業取得的偉大成就，發揚和光大武功縣文化教育精神，在特色文化小鎮建設中有著重大歷史和現實意義。

武功鎮入選國家首批100個特色小鎮的建設序列，為武功縣歷史文化的挖掘和弘揚創造了有力的條件和時機，重建武功書院是一件利國利民的文化事業。但是，在武功鎮現有的開發規劃和建設格局中，為什麼找不見歷史文化的濃墨重彩？反而是商業地產首當其衝，大量同質化、庸俗化的旅遊開發大行其道。神聖的姜塬聖母廟，被埋沒於荒草叢裡。愛國將領楊虎城點將台，被商業開發擠兌.......我們對於歷史的傳承,難道就只能用雄偉氣派的房子、小吃街市和一堆現代化遊樂設施來敷衍後人？

大力弘揚優秀歷史文化，是全國各地文化陣地建設的重要舉措。巧合是，遠在千里的廣州，也有個武功書院。廣州武功書院位於廣州市倉邊路舊倉巷雲梯里。該書院是嘉慶戊寅年(即1818年)由廣東蘇姓各房集資13000多兩白銀創建，原佔地面積約近2萬平方米。書院分為三座，一座用於紀念先賢，一座為各鄉宗親子弟讀書應試之所，另一座作為宗親辦公、接待、居住之用，院內還有其他建築物和配套設施，建築獨特壯觀，功能齊全，可與陳家祠齊名類比。不同的是，廣州早啟動了重修武功書院的計劃。在2008年廣州市兩會上，武功書院的重建問題引來諸多代表的關注。蘇晉中等代表提出，許多海內外蘇氏後裔急切盼望早日重修武功書院，給廣州的文化建設增添內涵。

（今日的眉縣橫渠書院，已變身為寶雞市關學文化促進會）

（今日的關中書院，已發展成為西安文理學院書院校區）

現如今，眉縣橫渠書院在寶雞市文聯、寶雞文理學院、眉縣縣委縣政府等官方機構重點扶持下，成立了寶雞市關學文化促進會，人才濟濟，專註於關學文化的研究、傳承和推廣；關中書院在西安市委市政府的關心支持下，如願發展為西安文理學院書院校區，成為省會西安弘揚國學、開展學術交流的重要陣地。唯有武功綠野書院，落在牆角無人問，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可謂名存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