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文學》散文◇以母親的名義

以母親的名義

王學江（寧夏）

購買新房以後，心情很迫切，就像領了結婚證，就盼著揭去新娘婚紗的那一刻一樣。找裝修的師傅是個難題，好在同學給介紹了一位，看看那師傅曾經做過的活兒，認真、細膩，很能看過眼，妻子便同意讓那位師傅來替我們做裝修。那是一位陝西小伙，也就三十掛零，身材瘦瘦的小小的，但據說做木工活已經有十五年了，祖傳的手藝。小夥子每天加班加點，挺辛苦，因為活是包工，不以天長地久來計算工錢，小夥子知道這個道理。我們呢，圖個快，看小夥子與徒弟乾的辛苦，便隔三差五地送些香煙，送些肉和菜，妻子說，人嘛，總得講點良心，你看他們那認真勁兒，再說了快點幹完活兒，早點完事。我說對，我同意你的觀點，這叫妻唱夫隨，說的妻子滿臉桃花燦爛。

按照合同，工錢是活干到一半，先付一半，等活兒驗收完工後，再付另一半，可活兒干到一大半的時候，那小伙便向我提出，能不能先付給他百分之八十的工錢；理由很簡單，春天了，家裡要種田，買化肥，買種子，買農藥。作為從農村出來的人，我知道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農時耽誤不得的道理，小夥子又很誠懇地說，大哥你放心，活的質量俺一定保證，於是，我便動用私房錢，滿足了小夥子的要求。

活兒幹完了，驗工也很合格，我便請小秋子和徒弟到一飯館吃飯，要了酒肉和菜，交了飯錢後，我說你們好好吃吧，我還有事，就不能陪你們了。小夥子還沒有開始喝酒，便滿臉紅了起來，他握著我的手說，大哥，你真是個好人啊。

搬進新房的喜悅，象春水一樣漲滿了大地。有時候和妻子說起那陝北師傅，妻子也說那是個好小夥子呢。

轉眼間兩年過去了，一天，我正在辦公室看書，門衛一個電話打過來，說有一個民工要見我，見不見。保安師傅特彆強調，他說自己給曾經給你搞過裝飾。那陝北小夥子的形象一下子跳出了我的腦海。我說讓他進來吧。

還是那個樣子，沒有多少變化，唯一的變化是右手手食指上纏了一塊白膠布。

大哥——

他只叫了一聲大哥，臉便微紅了起來，我說，有事嗎？看他急促不安的表情，我說你先坐，慢慢說。

大哥，俺母親從老家來看俺，可她病了，就在中山醫館裡輸液，可俺這幾天手頭不便當，俺想……

行，你說呢，需要多少錢。我有意識地沒說那個「借」字。

俺，就借200元吧，要不100也行。

中山醫館我知道，那是一家私人醫館，大夫醫術不錯，我母親一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愛去那裡看，用母親的話說，大夫醫術好，心眼也好。

剛好，口袋裡有昨天才取來的200元稿費還沒有來得及入私房，我便遞了過去，順便又說，夠不夠，要不夠，我到財務上再借一點。

小夥子接錢時我看到他的手有點兒抖，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了眼，他說，夠了大哥，你放心，等俺有了錢，俺一定儘快還給你。

小夥子千恩萬謝地走了。看看他那身已經破損的工裝，想著他那個很不易來看兒子，可又有了病的母親，我的心裡不知道是一種滋味在翻騰。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再也沒有見到那小夥子。其實，那小夥子沒來，肯定有他沒來的道理，或者是手頭依舊緊張，或者是已經把那事兒給忘了，或者是---但我想那小夥子在困難時，能想到我，就是對我的最大的信任，只是一條煙罷了，而於他而言，尤其是在那種急近的情況下，應該有一點雪中送炭的味道吧。

我所在的這個縣城，說大不大，說小吧，也實在是小。小到什麼程度呢，那天我去買菜，硬是碰到了那小夥子，他也去買菜。本來，我是沒有看見他的，等買好了菜，一回頭，他便站在我的面前，局促不安地說，大哥，你也買菜呀，還把我嚇了一小跳.我說，是你呀，還好吧，你也買菜。他說，大哥，那錢---，我便很隨意地說，不急，不急，啥時候方便了再還不遲。

離開的時候，我看到他仍舊穿著破舊的工裝，手裡提著的是菜市場是最便宜的大白菜，他眼睛好象紅紅的，大概是沒有休息好吧……

200元錢，還不還，有什麼關係呢。可我知道，那小夥子肯定會還我的，因為，那錢是以母親的名義……

作者簡介

王學江，回族，男，1964年3月出生。現供職於靈武市政協辦公室。寧夏作家協會會員，寧夏雜文家協會會員。作品入選，,，，等選本。2006年出版散文集，2014年出版雜文集。魯迅文學院少數民族文學培訓班第20期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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