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作者：劉桂蘭

母親

作者：劉桂蘭

編輯:星語心愿

母親76歲，白髮蒼蒼，但精神尚好，心態甚佳。忙於走親見友，痴迷於看戲唱戲，有時候，還會背著兒女偷偷的撿麥穗，幫鄉人干農活，弄得家人到處尋找，哭笑不得。

母親是平凡的，但母親的善良，樂觀豁達的人生態度，卻讓我們終身受益。

母親的青春趕上了解放的好時候，雖有媒人說和，但母親相中了父親的少年英俊，父親看上了母親的活潑開朗。幾十年後，父親母親和孩子在一起，還常常引為笑談：相親回家，眾人問父親怎樣？父親笑道：好啊，穿了一身苨，」哈哈，其實，是母親從田間回來，帶了一身的泥水見了父親。

母親19歲嫁給父親，20歲有了大哥，接著大姐，二哥相繼出世，正趕上了五八年饑荒的時候，二哥餓的兩歲了還坐在小板凳上不會走，像個大頭螳螂。父親為了補家，在勞動之餘，就買點紅薯蒸熟了拿到集市上去買。母親則像個孩子王，領著村裡幾個小窮哥們，姐們天天挖野菜。

遇到陰天，則會跑的更遠，活潑的母親常常一邊挖野菜，一邊跑著尋野果，剜茅草根，抽毛煙，回家了好哄孩子開心-----，教我們唱吃毛煙，趕絛子，給爺爺做個高帽子」

有時候，會跑到十幾里的坨溝塔，與窮哥們你踩我，我托你的爬上高高的塔頂，坐在「搖錢樹」的樹墩上，高興地又唱又叫。

晚上回家，如果父親賣了幾個小錢，可以買一張戲票，在戲園子里看一晚，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沒有錢買票的時候，母親就會從後門跳牆而入，碰到運氣差，連後門也有人把守，母親就會逼著父親抱著孩子跑到幾里外的鄰村去看。光看還不行，還要看個結尾，看了結尾還不盡興，還要看演員最後外加的-----為此，不怕淋了哥哥，不怕父親罵，讓父親也無可奈何，窮人家取個媳婦不易，父親也只能寵著母親。

母親說：戲如人生，唱戲就是唱天下人的心：好心，能吃苦的人，一定能得到好報。母親不信主，不信神，就信人心的善良。

母親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在人人飢餓的年代裡，碰到要飯的，母親寧可 自己少吃，或者不吃，也要給他們，用母親的活說就是：一顆竹竿1十二節，不一定過到哪一節，皇帝老還有落難時呢。

記得有一年，有個婦女領著一個孩子，碰到秋雨連綿，孩子又發燒了，娘倆住在透風的炕屋內，母親開始頓頓給他們送飯，到最後，乾脆把他們領進了家，拿哥哥的衣服給孩子穿，忙著給孩子找醫生，一住就是十多天，到走的時候，母子感動的非要給母親跪下，連喊恩人。

母親是個勞動的好手，買了村裡第一台縫紉機，不但幫鄉親常常做衣服到深夜，即便是舊衣服的改裝，也讓我們穿的花枝招展，常常惹得不少人打賭：你們的一雙女兒是不是雙胞胎啊？

父親和母親蓋起了村裡最早三間瓦房，七五年發洪水，瓦屋倒塌，姐姐也出了車禍。村人怕母親經受不住打擊，紛紛前來安慰，母親怨過哭過，但堅強好勝的母親很快蓋起了五間，惹的鄉親羨慕不已，其實他們那裡知道：母親和父親，自己打瓦，燒磚，背地裡流了多少淚，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累啊。只是都壓在心裡啊，就如母親常常教導我們的：有些痛苦，必須自己承擔，不要指望任何人。

房子蓋好沒有幾年，父親卻不幸離開人世，那時母親只有四十多歲，大哥，大姐剛剛結婚，二哥剛入伍，三哥剛考上高中，我和姐姐剛上初中，面對青梅竹馬的丈夫的離去，和四個小兒女，母親再也堅強不起來，哭的幾次暈倒過去，好心的鄉鄰一夜夜陪在母親身邊，怕母親想不開，連姑姑也勸母親：為了孩子和自己，還是找個人吧。

可母親始終堅守：好女不嫁二男的原則，堅守清貧與苦難，領著幾個孩子生活，為了供我們幾個上學，母親一人干著一家人的責任田，早上背星星，晚上駝月亮，連中午也在田間，不敢回去歇一會，為了供哥哥上大學，母親賣掉了家中唯一的耕牛，為了供姐姐上學，母親賣掉了陪嫁的首飾，為了讓我上高中，母親賣掉了姥姥留給她的心愛的玉鐲，為了讓兒女在春節在人前穿上新衣，母親自己幾年沒穿過新衣，常年不知肉味啊。

母親借東家，還西家，周末盼兒歸，又怕兒歸，怕為兒女借不到一周的生活費而熬煎，實在借不到的時候，哥哥就在學校借同學的再寄給我，收到錢，我哭，借錢時，哥哥哭，母親在家哭，可是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把淚藏在心裡，誰也不忍在親人面前流一滴眼淚，怕親人傷心。

在這幾年裡，母親唱的最多的就是《白蛇傳》《秦雪梅弔孝》《桃花庵》等戲，現在我才知道：那是母親在發泄內心的痛苦，和對父親的無盡的哀思啊。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一個滿懷哀思的人，怎能唱出歡快的曲子呢？至今在我的心裡，認為母親是最好的演員，因為母親是在用心唱，用自己的人格在唱啊。

現在，母親早已是，兒孫繞膝，四世同堂，每個家庭都如母親所願：幸福，平安，樂於助人。母親仍是閑不住：看重孫，幫兒女，忙了這家，忙那家。碰到鄉親有什麼難事，母親還是，不顧年齡已高，跑前跑後：今年本村的一位叔叔，承包了幾十畝煙葉，到炕煙葉的關鍵時候，叔叔卻因病住了醫院，叔叔的女兒還要往醫院跑，還要帶著兩歲的兒子忙田間的煙葉，母親也是幫她帶孩子，幫她揀煙葉，又是幫她做飯，每天從早上七點幾乎忙到晚上七點，大熱的天，母親一幫忙就是半個月，累的腰酸腿疼，手腕腫了好高，兒女勸都勸不住，只好隨她。哎，母親一輩子就是這樣的人了，自己再苦再累都無所謂，就是見不得被人有一點點的苦難啊。-

碰到鄰村有戲，母親還是白天看，晚上看，梨園春，場場不誤，惹得我們做兒女的也一個個成了小戲迷。母親的日子順心了 ，時不時來上一段，一板一腔，完全不減當年的威風，用母親的話說就是：愛戲的人是聽不得弦子響的，一聽到弦子響，不唱上一段，就會嗓子發癢，心裡發急。-

閑暇時候，母親還會教孩子們跳繩，跳毽子，還鼓動我和姐姐打腰鼓學跳舞呢，一個人外出上火車，坐汽車，一點也不怯氣，不肯輸於年輕人。當我們有什麼想不開的時候，還常常開導我們：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只要心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別想那麼多，想的多了，老了，就再也年輕不起來了。-

是啊，想想也是：現在的困難，比起母親所受的苦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母親只是一個農家婦女，她不會說做人要懂得奉獻的話，也不會講--幫助別人，快樂自己的語言，更不會給我們講一些名句格言，但她用她的一言一行，在感化我們，教導我們如何做人，母親就如山澗一株帶淚，含笑，釋放清香的野百合，苦留給了自己，美麗了世界，我愛我的母親。-

世界上，也正是有了許許多多這樣普通，執著，而善良的母親，世界才變得如此溫馨，美麗，人生如戲，願天下 的母親都有一個像戲文一樣精彩的晚年。-

作者簡介：劉桂蘭，女，45歲，漯河人氏。喜歡旅遊，偶寫點小文字，喜歡和朋友們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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