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古文︱「樂」從何來

讀唐宋古文，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不論是歐陽修，還是蘇軾，他們的文中經常寫到「樂」。那麼，他們因何而「樂」，「樂」從何來呢？先來看看他們是怎麼寫「樂」的。

歐陽修《豐樂亭記》：「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疏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游其間」。「修之來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閑。……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而喜與予游也。」

歐陽修《醉翁亭記》：「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樹林陰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游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

蘇軾《超然台記》：「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擷園蔬，取池魚，釀秫酒，瀹脫粟而食之，曰：「樂哉游乎！」

蘇軾《前赤壁賦》：「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後赤壁賦》：「二客從予，過黃泥之坂。霜露既降，木葉盡脫，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行歌互答。」

《古文觀止》的編者吳楚材、吳調侯對「前後赤壁賦」有這樣的評論：《前赤壁賦》）寫實情實景，從「樂」字領出歌來。《後赤壁賦》作幻境幻想，從「樂」字領出嘆來。……讀此兩賦，勝讀《南華》一部。

細讀之下，可以發現，歐陽修和蘇軾都是在遊記類文體中寫到「樂」的。遊記文，多是寫自然風物、人文景觀，以及由此生髮的聯想和感悟。「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風景怡人，爽心悅目，「樂」就油然而生。反映在文字上，就是高山含情，流水有意。用王國維的話說，就是，「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當然，「樂」的產生不一定非要風景美才會有。即使左遷化外之地，謫居僻壤窮鄉，「黃蘆苦竹繞宅生」「杜鵑啼血猿哀鳴」。但是，只要心境安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是可以做到雖逆境亦暢天懷的。

正如蘇軾在《超然台記》中所說：「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只要心境安寧，一切皆可以樂，哪怕政治失意，物質貧乏，精神苦悶。正所謂「心美，一切皆美」。

不少文人仕途坎坷，多有被貶的經歷。唐宋時代，不論是柳宗元，還是歐陽修；不論是白居易，還是蘇東坡。他們雖遭貶謫，卻能自持自律。雖有怨言，但不自暴自棄。而是身居僻遠，心憂天下。「處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

即便是被貶蠻荒之地，也能逐漸適應環境，慢慢消解心中鬱悶。努力盡己所能為百姓辦實事、做好事。公務之餘，呼朋喚友遊歷當地名勝，寄情山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心安、心靜，才能欣然享受山水之樂。

宋代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有一句流傳千古的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種豪邁的「憂樂」觀，幾乎成為封建社會文人學士為官做人的座右銘。直到今天，依然是那些不懼風霜雨雪，積極進取、奮發有為者的精神航標。

樂從何來？

樂，來自外界美好；樂，源於心境安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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