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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詩性的影子

《紅樓夢》是詩意的小說,有詩一樣華美的句子和意境。那裡面詩一樣的人物當屬林妹妹了。


曹雪芹賦予了林妹妹詩意的前世——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後來既受天地精華,復得雨露滋養,遂得脫卻草胎木質,得換人形,僅修成個女體,終日游於離恨天外,飢則食蜜青果為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為湯。

林黛玉詩性的影子


林妹妹為報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降到人世間,住的也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的瀟湘館。


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詩一般的顏容;有「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的身材;有「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的靈動與幽情。


從以上敘述中我們便可以看出,林妹妹在《紅樓夢》中就是詩意的化身。

有人說在《紅樓夢》里,作者用了影子的寫法,說晴雯就是林妹妹的影子。我認為如果說晴雯是林妹妹影子的話,僅僅是身材而已,只是通過王夫人之口,用有些輕蔑的口吻「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說出來的。


再說了,晴雯在《紅樓夢》里,大家的共識是個「使力不使心的」,性子像個「爆炭」似的人物,這哪裡像是林妹妹的性格和影子啊?


《紅樓夢》的故事發展到了第49回,出現了新的人物——薛寶琴,薛寶琴原是薛寶釵的同姓堂妹,從血緣關係上講,與薛寶釵並不遠。


讓人出乎意料的是,不管是她的出現的過程,其性格、文采與詩性都與林妹妹有非常多得相同相似之處。關於她們倆的相同、相似地方,在此做如下比較。

林黛玉詩性的影子


林妹妹在《紅樓夢》里的出現,是在第三回,曹雪芹沒有正面描寫她的顏容與身材,而是通過賈寶玉地敘述和讚歎,說來了個「神仙似的妹妹」來表現林妹妹光彩照人的一面。


薛寶琴的出現,也同樣讓賈寶玉大發了一番感嘆!第四十九回:


「你們成日家只說寶姐姐是絕色的人物,你們如今瞧瞧他這妹子,更有大嫂嫂這兩個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


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說現在的這幾個人是有一無二的,誰知不必遠尋,就是本地風光,一個賽似一個,如今我又長了一層學問了。除了這幾個,難道還有幾個不成?"一面說,一面自笑自嘆。」

林妹妹初來賈府,由她的外祖母安排,住在了賈母的套間暖閣碧紗櫥里了。現在薛寶琴的到來,也同樣由賈母安排,也在此下榻。在《紅樓夢》里,外來的親戚或客人,能享受到如此待遇的,也僅此二人了。


曹雪芹在描寫榮、寧兩府的場景時,是通過初來的林黛玉的眼神來描繪的;而在第53回,「寧國府除夕祭宗祠,榮國府元宵開夜宴」時,卻是通過薛寶琴的所見所聞來敘述的:


且說寶琴是初次,一面細細留神打諒這宗祠,原來寧府西邊另一個院子,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懸一塊匾,寫著是「賈氏宗祠」四個字,旁書「衍聖公孔繼宗書」……


在人際關係上,林黛玉和薛寶琴與別人也明顯不同,更顯親近些。開始便有敘述,第49回:

一時林黛玉又趕著寶琴叫妹妹,並不提名道姓,直是親姊妹一般。那寶琴年輕心熱,且本性聰敏,自幼讀書識字,今在賈府住了兩日,大概人物已知。


又見諸姊妹都不是那輕薄脂粉,且又和姐姐皆和契,故也不肯怠慢,其中又見林黛玉是個出類拔萃的,便更與黛玉親敬異常。


接下來第51回,在薛小妹新編懷古詩中,由於性情與價值觀的不同,薛寶釵對薛寶琴的後兩首詩並不認可。


寶釵說道:「前八首都是史鑒上有據的,後二首卻無考,我們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兩首為是。」


黛玉忙攔道:「這寶姐姐也忒『膠柱鼓瑟』,矯揉造作了。這兩首雖於史鑒上無考,咱們雖不曾看這些外傳,不知底里,難道咱們連兩本戲也沒有見過不成?那三歲孩子也知道,何況咱們?」。


大家知道,在《紅樓夢》里,薛寶釵是最通今博古的了,哪裡是不知道啊!


只因為後兩首是為《西廂記》與《牡丹亭》懷古而作,在第42回薛寶釵剛給林妹妹上了一課,今天看薛寶琴又為此而懷古,怎有不教誨之理!


這是的林黛玉馬上站出來支持薛寶琴,而且話語也帶些鋒芒,看起來她在先前的:「好姐姐,原是我不知道隨口說的,你教給我,再不說了。」


又道是:「到底是姐姐,要是我,再不饒人的。」也只是林妹妹做的表面文章罷了,一個人的價值觀,又怎麼能通過那麼點兒的一點兒小事能馬上改變了哩!


在人情世故方面,林黛玉和薛寶琴也比較天真無邪、缺乏心機,不如薛寶釵會察言觀色、見機行事,如73回:


大家都在迎春房中,探春正在審問僕人,忽見平兒進來。寶琴拍手笑說道:「三姐姐敢是有驅神召將的符術?」


黛玉笑道:「這倒不是道家玄術,倒是用兵最精的,所謂『守如處女,脫如狡兔』,出其不備之妙策也。」二人取笑。寶釵便使眼色與二人,令其不可,遂以別話岔開。


從這些細節中也可以看出,她兩人說話不太注意場合,任著自己的性子開玩笑。為人處世方面,與他們的寶姐姐相比,不是處在一個等量級上的。


在《紅樓夢》里,有很多紅迷們對薛寶琴寵愛有加,說她是《紅樓夢》里的第一美女,論美貌、論才華都在薛寶釵與林黛玉之上。


那她為什麼既然如此出眾,在第5回的「簿冊」里,卻找不見她的影子哩?而且在整個《紅樓夢》里,出場也很晚,而且描寫的筆墨也不算多。


在我看整部的《紅樓夢》時發現,曹雪芹設計讓薛寶琴的出場,是讓她襯托《紅樓夢》第一女主角林黛玉的詩性而出現的。


在絕大數情況下,讓薛寶琴的出現,都是和詩詞有關的,風格也趨向於林黛玉,只是個人經歷,性格的差異,沒有林妹妹的幽逸與凄婉。


林黛玉作有懷念先賢的《五美吟》;薛寶琴就有《十首懷古詩》。林黛玉有讓賈寶玉神魂顛倒的《葬花吟》;薛寶琴就有讓賈寶玉忘乎所以的《詠紅梅》——「我倒有了,才一看見那三首,又嚇忘了,等我再想。」(第50回)。


薛寶琴對林黛玉的詩詞風格也是羨慕不已,她曾對賈寶玉謊稱,說林黛玉作的《桃花詩》,竟然說成是她作的,做為林黛玉的知己,賈寶玉當然不會相信了。(第70回)


林黛玉對薛寶琴也更是了解,對她也更加直率與坦誠的。


第52回,薛寶琴在瀟湘館給眾姊妹講述,她和父親做買賣時遇到了一個會作詩的外國女孩,而且通過央求她父親得了其詩的真跡。


寶玉聽說羨慕不已,央求要看,薛寶琴謊稱上京時沒帶,留在了金陵了,讓賈寶玉大失所望,便說:「沒福得見這世面」。看原著林妹妹是怎麼說的。


黛玉笑拉寶琴道:「你別哄我們。我知道你這一來,你的這些東西未必放在家裡,自然都是要帶了來的,這會子又扯謊說沒帶來。他們雖信,我是不信的。」


寶琴便紅了臉,低頭微笑不語。寶釵笑道:「偏這個顰兒慣說這些白話,把你就伶俐的。」黛玉道:「若帶了來,就給我們見識見識也罷了。」

林黛玉詩性的影子



我們再通過第70回,看她倆共作的柳絮詞,風格也非常相似——


林黛玉的是《唐多令》:


粉墮百花州,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球。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眾人看了,俱點頭感嘆,說:「太作悲了,好是固然好的。」


再看薛寶琴的是《西江月》:


漢苑零星有限,隋堤點綴無窮。三春事業付東風,明月梅花一夢。幾處落紅庭院,誰家香雪簾櫳?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離人恨重?


薛寶釵對林黛玉的上一首沒有評論,但對薛寶琴的馬上就不認可了,寶釵笑道:「終不免過於喪敗了。」(第70回)


因此說薛寶琴在詩性與詩情等諸多方面,就像是林黛玉的影子一樣,總是相依相伴,相互認可。


由於《紅樓夢》後80回的遺失,我們已經沒有眼福飽覽其結尾了,但是我們可以通過詩一樣的意境,讓腦海里出現詩一樣的畫面——


《紅樓夢》開篇:開闢鴻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靈河岸邊、三生石畔、絳珠仙子……


《紅樓夢》結局:「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此時便出現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的意境,然後有一支紅梅慢慢充斥了整個畫面,即代表著薛寶琴的美艷與純真,也出現了林黛玉詩性幽逸與凄婉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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