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啟仲教授運用經方治療小兒咳嗽經驗

小青龍湯解表散寒、溫肺化飲

患者某，男，5歲。2010年3月13日初診。患兒反覆咳嗽2月余，以早晚咳嗽為主，遇冷空氣加重，白色泡沫稀痰，咳甚時乾嘔，流清涕，食欲不振，大便可，面色白，舌質稍紅，苔淡黃偏滑，脈浮滑。觀其以前治療，多用消炎止咳之類藥物，咳嗽也能一時減輕少許，但一直未有痊癒跡象。家屬苦惱不已，慕名就診於鄭老師。鄭老師診後辨證為外寒內飲證，擬方以小青龍湯加減：麻黃6g，桂枝6g，乾薑3g，白芍10g，炙甘草6g，細辛3g，姜半夏6g，五味子6g，生石膏30g，紫蘇子10g，款冬花10g。4劑，日1劑，水煎服，分3次服。4劑服完後咳嗽已基本痊癒，晨起偶有咳嗽，流涕消失。守上方改麻黃為炙麻黃，3劑以善其後，咳嗽消失，諸症皆除。

按：小青龍湯有溫肺化飲、解表散寒之效，主要用於外感風寒、寒飲內停之證。小兒脾常不足，不能正常運化水液易生痰飲。一旦感受外邪，每致表寒引動內飲，《難經·四十九難》說：「形寒飲冷則傷肺」。水寒相搏，內外相引，飲動不居，水寒射肺，肺失宣降，故咳喘痰多而稀；水停心下，阻滯氣機，故胸痞；飲動則胃氣上逆，故乾嘔；舌苔滑，脈浮為外寒里飲之佐證。故採用小青龍湯溫化寒飲，寒飲去則肺能正常宣發肅降，咳嗽自止。舌質稍紅、舌苔淡黃為痰濕蘊久化熱之象，故加生石膏清泄已化之熱，葯切病機，獲效已捷。

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通腑瀉熱、祛痰化瘀

患者某，男，6歲，2010年8月25日初診。患兒咳嗽，反覆發作2年余，近3日咳嗽加重，晚上咳嗽甚，咯黃痰，納差，口苦，大便乾結，排便艱難，腹脹滿，體型偏胖，手掌粗糙、乾燥，舌質暗紅，苔黃膩，脈滑數。鄭老師辨證少陽陽明並病。擬方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柴胡12g，黃芩10g，法半夏6g，白芍10g，炒枳實6g，大黃（後下）3g，生薑3片，大棗（掰）5枚，桂枝6g，茯苓10g，桃仁10g，牡丹皮6g。3劑，每日1劑，水煎服，分3次服。3日後複診，咳嗽明顯減輕，黃痰減少，余症均基本消失。守上方調整炒枳實為炒枳殼，大黃與諸葯同煎，再進3劑諸症悉除。

按：鄭老師認為，患兒咳嗽白天減輕晚上加重，口苦，大便干，屬於食積內熱；咳嗽、咳黃痰為痰飲化熱之象；舌暗紅，手掌粗糙、乾燥為瘀血之症，所以該患兒辨證為少陽鬱熱，胃失和降兼痰飲、瘀血，且互為影響。少陽鬱熱，胃失和降，腑氣不通，影響氣血運行日久而形成瘀血，瘀血阻滯氣機，津液輸布不暢而成痰飲，痰瘀膠結不散而咳嗽不已。用大柴胡湯清少陽及陽明二經之實熱；桂枝茯苓丸入肝經，活血化瘀。二方合用，使少陽氣機順暢條達，氣血和，痰飲消，瘀血化，則諸症愈。鄭老師常用「五臟六腑皆令人咳」指導學生，治病求本，不可見咳即止，否則事與願違矣。

四逆散合半夏厚朴湯疏肝清肺、化痰止咳

患者某，女，12歲，2010年2月10日初診。咳嗽2月余，有少量痰，凌晨3點至5點左右咳劇，咽干，口苦，大便偏干，舌紅，苔白，脈浮弦。鄭老師辨證為木火刑金，處方以四逆散合半夏厚朴湯加減: 柴胡12g，炒枳實10g，白芍10g，法半夏12g，茯苓10g，紫蘇子10g，厚朴10g，乾薑3g，大棗（掰）5枚，梔子9g，蟬蛻6g，僵蠶10g。6劑，每日1劑，水煎服，分3次服。二診：咳嗽明顯減輕，大便正常，上方調整炒枳實為炒枳殼，繼服3劑癥狀消失。

按：鄭老師認為，肝屬木，應於夜半丑時。凌晨寅時（3-5時），雖然肺經當值，但是木火刑金，煉液成痰，痰阻氣機致肺金無法正常宣發肅降，肺氣上逆發為咳嗽，故治以疏肝理氣、清肝瀉火、宣肺化痰為法。肝氣疏泄有序，肺氣通利，痰濕自化，咳嗽自止。

柴胡桂枝湯疏利三焦、調和營衛

患者某，男，8歲，2011年3月22日初診。患兒反覆咳嗽5月余，咳嗽呈痙攣性咳嗽，咳嗽持續時間較長，遇到冷空氣甚至刺激性氣體即咳嗽，曾予抗生素治療效果不佳，口服抗過敏、止咳類藥物及中藥止咳化痰之品，咳嗽有所緩解，皆未能祛除咳嗽癥狀。刻診：咳嗽，無規律可循，咳嗽劇烈時乾嘔，痰少，偶有流清涕，咽癢，口苦，納可，二便正常，舌質紅潤，苔白膩，脈弦滑。鄭老師辨證太少合病，處方以柴胡桂枝湯加減：柴胡10g，黃芩10g，法半夏6g，桂枝6g，白芍10g，乾薑3g，細辛3g，五味子6g，蟬蛻6g，僵蠶10g，大棗10g，炙甘草6g。6劑，每日1劑，水煎服，分3次服。二診：咳嗽明顯減輕，效不更方，守方繼服，共服藥15劑，患兒咳嗽消失，諸症悉平，隨訪1年未見複發。

按：清代醫家陳修園《醫學實在易》中寫到：「余臨證以來，每見咳嗽百葯不效者，摒去雜書之條諸紛繁，而覓出一條生路，止於《傷寒論》得之治法。《傷寒論》云：『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三句，是金針之度。《傷寒論》小柴胡湯謂：『咳者去人蔘、生薑，加乾薑、五味子』。此為傷寒言，而不盡為傷寒言也。余取『上焦得通』三句，借治勞傷咳嗽，往往獲效」。鄭老師認為，此患兒咳嗽是由外邪侵襲，營衛失和，臟腑功能失調而致三焦氣機不調，肺失宣降所成。小柴胡湯是和法之祖方，在內可疏利三焦；桂枝湯是群方之魁，外有調和營衛之功、內有調和氣血之效，二方合用可使三焦氣機調暢、營衛氣血調合，咳嗽等症自消。鄭老師十分推崇張景岳「葯有個性之專長，方有合群之妙用」，運用經方必有旨歸，加減配伍力戒陳雜，臨床療效常見奇功。

結語

縱觀4則小兒咳嗽病案，均用經方治療並治癒，然病因病機不同，治則方葯各異。案一患兒證屬內有痰飲外受風寒，且已化熱，故用小青龍湯加生石膏化飲宣肺兼以清熱；案二患兒咳嗽纏綿2年之久，就診時現少陽陽明並病，投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通腑泄熱、祛痰化瘀收功；案三患兒12歲證屬木郁侮金，投以四逆散合半夏厚朴湯疏肝解郁、宣肺化痰取效；案四患兒咳嗽5月有餘，多方治之罔效，終以柴胡桂枝湯疏理三焦、調和營衛而愈。鄭啟仲老師對《素問·咳論》「五臟六腑皆令人咳，非獨肺也」理解深刻，運用廣泛。常謂「見咳不治咳而咳自止也」，所謂不治咳即不是一味止咳的對症治療，而是針對咳嗽的病機治之」，這正是經方治病療效卓著之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