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街里燃燒的燈泡——《芒果街上的小屋》

文丨Что：） 圖丨小嘿

美好的東西總是帶有欺詐性。

就像石牆上的玫瑰。你路過那裡，被她的芬芳吸引，踮起腳尖伸直手臂想去摘取她。最終你得到她了，拿在手裡感受她的魅力，卻忘記你的血早已混入她的氣息。

《芒果街上的小屋》就是這樣。

44個小故事，名叫埃斯佩朗莎的少女，一條貧民區的芒果街。

作者用念詩的口吻去講述這個成長的故事。關於成長，關於覺醒，還隱約關乎一點女權。

one

總而言之，這是本關於一段最後的少女時光回憶的書。

回憶總是帶著實質性的內容不輕不重的壓在人們的脖子上、舌根上。

假如你恰好經歷過，那麼難免就要成了背影佝僂、步履蹣跚的人，假如沒能經歷過，那麼也必然成了啞巴，不能開口。

因為自身的不可更改性和個體的主觀性，回憶大多用悲傷和偏見發聲、重現，但是在芒果街里，一切都像是煮麵時候蒸騰向上的霧氣，一點點蒸熱周圍的空間與時間，撲在臉上，仔細聽的話，還有輕微的「滋」的一聲，大概是面煮好了，可以吃了。

two

「我們先前不住芒果街。先前我們住魯米斯的三樓。再先前我們住吉勒。吉勒往前是波琳娜，再前面，我就不記得了。我記得最清楚的是，搬了好多次家。似乎每搬一次，我們就多出一個人。」

故事的開端就是不穩定的，漂泊的一家人在異鄉的土地上一次次尋找合適的房子，一座真正屬於自己的房子，「這是爸爸手握彩票時提到的房子，這是媽媽在給我們講的睡前故事裡幻想著的房子。 」

這個夢想被期許著、擱置著，藏在埃斯佩朗莎的西班牙名字里。而在這之前，她是一個紅色氣球，一個被泊住的氣球，她被妹妹蕾妮綁在手腕上，長著細細的脖頸和尖尖的肘骨的樹就像是她在面對數也數不清的磚塊。

麵包一樣溫暖乾燥的頭髮，麵包一樣軟軟盤卧再地上的一隻只小貓，四棵細瘦的立在院前充數的樹，在英文發音里磕磕絆絆的名字，像枕頭一樣的雲，抽煙的馬琳，伶仃的穿著高跟鞋的少女。

所有的高興的難過的，開心的不開心的在埃斯佩朗莎的描述里都變得輕飄飄的，彷彿是隨手從桌子上端起的一杯白水，咽下去了，有時是發甜的，有時又是帶苦的。

three

但是即使是陰鬱的天氣，巷子里也要嗒嗒嗒的唱首歌，「像白色鴿子從雲天，那枕頭的海洋飛落，走過油麻毯上的玫瑰，走下木樓梯，走在粉筆畫的跳房的格子上，5、6、7，藍色天空。」

街對面的瑪瑪西塔害怕也拒絕說英語，靠著一雙耳朵一整天一整天的回憶著故鄉，而這種聲音維繫的平衡也被她孫子唱的一首百事可樂廣告歌打破了，除了她，沒有人再記得。

被丈夫鎖在家裡的漂亮的拉菲娜，被巫婆詛咒困在高塔里的長髮公主，她們都喜歡在窗戶口眺望，不同的是，長發公主得到了愛情和自由，而芒果街里的拉菲娜只想要一杯更甜的飲料。

「我想疾病沒有眼睛。它們昏亂的指頭會挑到任何人，任何人......於是她死了。聽我念詩的嬸嬸。於是我們開始做起了那些夢。」

死亡花了嬸嬸那麼久的時間，讓她不能看也不能動，只能待在潮濕黑暗的房間里聽別人讀詩，讀一百把小提琴搖晃著天空，跳出自己的身軀，即使到最後死於疾病了，她渴望的東西也由埃斯佩朗莎寫出來，寫出來就帶了翅膀，可以飛在空中再和雲霧一起難過流淚的。

four

年輕的記憶不聾也不啞，反而走的時候是踢踢踏踏的，帶上書和一摞紙，就可以離開。

所有移民到異鄉帶來的痛楚，破敗的街區、無法融入的美國社會、對原本文化的眷戀。這是每一個遠離故鄉的人不可避免的陣痛，眼前的夜色都要比萬里之外的荒涼幾分，閉上眼睛就能被車流一閃而過的燈光帶回鐵軌上，屋頂傾斜的角度、透過窗帘縫隙的正午陽光、路邊攤和潮濕空氣混合在一起的不太愉快的味道都會成為一個由頭，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里掙扎著破土而出，隨著黑暗寂靜的澆灌，從腦門上開出花來。

小說里也是如此，這一切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成為了燃燒的燈泡的顏色，所有的衝突矛盾都在這種不溫不火的熱度中被柔化消弭，帶著童話里的長髮和紙牌皇后壘出了一方小小天地，裡面的每一步都踏在作響的雨滴水霧裡，叮鈴一路，沒有人不再是不自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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