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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紅塵三千(20)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著有《管的著嗎你》《往事如煙》《紅月亮》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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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第三十九章 勾魂攝魄的「衝撞」

要不是江艷艷那邊出現新情況,大概高璟也終究沒法從「弄不明白『意思』的意思」里悟出什麼。其實當時,他也跟老全他們一樣一頭霧水,之所以後來有了不同,多半因為掌握著老全他們不了解的情況,比如:喬楚;再比如:邱子方。當然,他萬沒想到,本只打算「聲援」老全外加湊湊熱鬧的這次介入,使他結識了之前就想結識而未得,後來被他稱為「一生中見過的最不同凡響的人物」——姬汀香。

事情大抵是這樣的:正當老全對江艷艷的遭遇有勁兒沒處使,法醫朋友和柏強在「脫陽症」案中遭遇了轉不過去的彎,似乎所有事都一籌莫展的時候,老全「埋」在醫院裡的「警花兒」報告說,有個看上去很奇怪的漂亮女人來探望江艷艷,帶著一包類似草藥的東西,求著讓醫院給江艷艷用,醫院當然不幹。那女人很固執,揚言如果不用她的葯,江艷艷醫不好。醫院權當胡扯,有個小護士隨口說了句「難怪病人瘋,家屬就有神經病」,那女人好像有些生氣,輕輕推了小護士一把,騰開路進病房守護江艷艷。警花兒偷偷監視著,見她不斷撫摩江艷艷額頭,好像還在說什麼,剛想過去查問關係,忽見她伸手要拔管子,立馬飛身而入,大叫「住手」,亮出證件。女人停了手,轉身看了一眼證件,眼皮都沒抬說了一句「她沒瘋,你們錯了,你們在害她」。警花兒質問她想對江艷艷做什麼,她坦然答:「帶她走啊。你們不救她,我要救她。」警花兒問你們什麼關係,她說是朋友。正說話間,護士長匆匆趕來說剛剛那個多嘴的小護士不知為什麼忽然犯了神經,差點兒咬斷舌頭,好在被人發現,送去急救了。警花兒一聽就知道有蹊蹺,當場準備「控制」那個女人。誰知那女人竟跟她說:「別碰我,也別看我,相信我,這是為你好。」警花有些莫名其妙,可不知為什麼還真就沒敢靠近,命令她不許亂動,配合調查。女人說隨便,只要給艷艷用她的葯,怎樣都可以。警花兒問小護士怎麼回事,女人說那不怨她,是小護士自己造孽。警花兒很氣不過這樣的答覆,往後沒了說辭,又說不清緣由地不敢靠近,就打電話報告了。老全帶人趕到的時候,緊繃著的弦才松下來。

高璟是跟老全一起到醫院的,本來沒往前湊,可一聽「姬汀香」三個字,腦袋裡「嗡」的一下,不由自主就擠了進去,看見老全正跟江艷艷床邊坐著的一個女人很「策略」地談話,保持著伸手前撲就可以逮到對方而不觸及病床的距離和角度。那女人頭上包著絲綢花巾,掩住了整個前額和頭頂,袍子一樣寬鬆的繡花絲質長衣把整個人襯得十分瘦弱;面頸白皙,衍射出一種通透的光澤,讓人想起即將融化的潔凈冰雪;頸部線條流暢動人,充滿著古典意味的唯美;眉、眼、口、鼻都說不上有多麼特別,可搭配在一起,就呈現出只有畫中才有的完美與和諧。只一個側面,就足以給人「美不勝收」的享受,足以讓任何一個健全的男人駐步、遐想。就是老全,也顯然在有意避免正視。

老全把身份證還給姬汀香,清清嗓子,看了看圍觀的人們,說了句「散了散了」,然後轉過臉,略微低著頭,還是不看對方,很沉穩地說:「你看啊,我們的同志比較年輕,有什麼不到的地方,希望諒解。她也是在執行任務。」姬汀香沒有回答,只輕輕擺擺手。老全又說:「我不知道你跟這位病人到底什麼關係。但她現在還定性為刑事案受害人,你既然來了,我們希望能給我們提供一個公民應該提供的幫助。另外,我聽說,醫院裡一位護士在跟你發生衝突之後發生了自我傷害,就此,作為公安人員,我們也希望你能提供情況……」

姬汀香還是沒說話,老全沉了半天,繼續說:「這裡是醫院,我希望你能跟我們去一個更方便調查的地方,你看——」

「去哪裡都可以。」姬汀香開口了。不錯,就是那個在電話里聽到過的聲音:充滿磁性,沒有年齡特徵;平和、溫潤,略帶沙啞;似乎來自遙不可及的天際,帶著說不出的厚重和神秘。「但是,你們得先按我說的救艷艷。」姬汀香說著,瞥了還在昏迷中的江艷艷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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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醫院定。」老全抬頭看她一眼,旋即垂下眼皮,「我們不能做主,我提醒你,我剛剛說的話沒有交換條件,任何公民都有義務配合公安部門。更何況,你現在的情況,我不能確定這個調查只是一般性質。」說著站起身,捋了一下褲兜,裡面的手銬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姬汀香緩緩站起身,拿起帶來的包袱,捧向老全,「求求你了,讓他們用這些葯吧。我保證不會害艷艷。」老全不動窩,瞥眼看向外面,希望找到一個醫生,可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高璟。姬汀香順著老全的目光也看到了高璟,就把包袱捧向高璟站的方向:「請相信我。這葯真的能救艷艷,用法我都跟他們說過了。」

高璟看到,姬汀香的眼睛裡閃出近乎祈求的神情,心裡禁不住酸了一下。可旋即,思緒就被那個顯然是絲綢質地的包袱皮牽動了。他看看老全,沒發現老全有什麼異樣,只是拿詢問的目光看他。他轉向姬汀香,認真而鄭重地看著她,剛要開口,心裡卻驟然襲來一陣不可名狀的洶湧浪潮,撞得心口發熱、發慌,熱得他想大聲呼喊,想緊緊抱住對面的女人;慌得好像忘了自己是誰,在什麼地方,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模糊了,退去了,只剩下這個女人,只剩下她的眼睛,連那個剛剛還倍加關注的包袱皮也不在眼裡了。

「初戀」。他想起邱子方說過的話。「初戀的瘋狂」。他想起邱子方身提起對面這個女人時候的神情。他移不動盯在姬汀香臉上的目光,根本忘了想要說什麼。「不對!」腦海深處一個聲音大聲喊。「一定有問題!醒醒!!快!!!」那個聲音很陌生,非常大,簡直震耳欲聾。他下意識渾身抖動一下,使勁閉起眼,緩緩低下頭,似乎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和力量。緊閉的雙眼前,姬汀香的面孔在旋轉、在逼近,無聲地捧起一個絲綢包袱。他在冥冥中死死盯住那個包袱,竭盡全力把姬汀香的臉擠向「盲區」。相持不下的當兒,猛地想起唐堯教的所謂「意識錯位法」,把自己想像成旁觀者,想像成對方,主觀剝離開種種雜念,集中到「祈求」、「救治」、「葯」等單純主題上,終於把姬汀香的臉逼出了「視線」。他試著睜開眼,一心一意看著包袱,很艱難地開口道:「交給我吧。我會儘力。」

姬汀香好像舒了一口氣,嘴上說:「謝謝!」輕輕把包袱遞過來,高璟小心翼翼地雙手接過,接穩包袱的瞬間,姬汀香的手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冰一樣冷,棉絮般柔軟,讓他驟然又想起了邱子方,想起了那本古書,想起了那些不知怎麼塗抹上去的大篆體文字,想起了「不朽的花」和唐堯的「想像」,想起了曾經想要告誡給邱子方的對這個女人的種種戒備。同時,那種令人發熱發慌的感覺又從心底不知什麼地方湧來了。他狠命命令自己「鎮定」、「警覺」,迅速從姬汀香手裡抽過包袱,回身,背對了她,大踏步朝病房外走去。

他夾著包袱,看著老全把姬汀香帶走,上了車,然後就去找江艷艷的主治醫生,真的很盡心地商討按姬汀香的交代給江艷艷用藥。足足交涉了一個晚上,院方還是不同意。其間,老全發來過一條簡訊:「她問你的名字和電話,是否可以告訴?」他用的是「她」,沒有姓名,更沒採取其他類似「嫌疑人」、「證人」、「被調查人」一類的稱謂。這讓高璟有些隱約的擔心,擔心什麼說不清,但確實是為老全擔心——他很難想像,一貫睿智幹練的老全將怎樣跟姬汀香對話;是什麼樣的關係和感觸,才會讓嚴肅嚴謹的老全稱呼出這個怎麼看怎麼曖昧的「她」。他很想提醒老全一下,可根本想不出恰當的措詞,既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擔心,又讓老全能接受。他確實沒法形容出自己究竟擔心什麼。最後還是只回了兩個字:「可以。」

天亮時,他放棄了勸導醫院用藥,夾著那個包袱回了「小貝殼」。剛要小睡一會兒,老全又來簡訊:「她問藥用了沒有。」高璟回:「我可以跟被調查人通話么?」他想用「被調查人」的稱謂提醒老全關於「她」的稱呼的問題,也不知道老全明白了沒有。俄頃,手機來電,顯示號碼是本市座機,接起來,就聽老全說:「你現在可以通話,但我得告訴你,通話會被錄音。」接著就是姬汀香的聲音:「他們不同意,對么?」高璟深吸一口氣,很痛快地吐出來,「我很抱歉,沒辦成。」本來還想說點兒勸解寬慰的話,可到底沒說。想想還是把話頭讓給對方吧,心底里,似乎竟有些盼著被責備。一種很模糊,很淡,不明就裡的盼望。

他沒料到姬汀香會說:「我知道,你儘力了。你是個好人。謝謝!」他趕緊說:「葯在我這兒,要送到什麼地方?」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說,為什麼會覺得如果不趕緊說話對方就會掛斷,為什麼不想她這就掛斷。姬汀香說:「先幫我保存吧。放在不礙事的地方。不用怕丟,一定不要用。我會聯絡你。」說完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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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璟有點兒茫然地舉著電話,好久沒放下去。兩小時後,沉浸在說不清狀況的混沌夢境中的他被手機鈴聲驚醒,一看是個不認識的陌生手機號,接起來一聽,竟是姬汀香的聲音!

她說:「告訴我那個警官的電話。」沒有問候,沒有客套,好像他們很熟,又好像她很急,似乎正焦急奔走著什麼。

他一下就醒了,坐起身子,緊握住手機問:「為什麼不直接問他?」也沒有問候和客套。

「我出來了,問不著了。」她說。背景聲音嘈雜,顯然不在室內。

「什麼叫『出來了』?」高璟內心閃出了「逃」這個字,心情不覺緊張起來。追問:「自己出來了?那還找他?」

「我要告訴他,我出來是有事要做。在裡面,根本說不清楚。」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我不管。沒什麼比一個女孩兒的一輩子還要緊。你懂嗎?」

「我懂。」高璟說得很肯定,很誠懇。

五分鐘之後,老全的電話來了:「是不是你告訴她我的電話的?」高璟說是。「那你一定知道她已經逃走了?」高璟還說是。老全沒說責備的話,而是問:「你怎麼看?」

「讓她去吧。你關不住她。」說這話的時候,高璟心裡忽然震了一下,好像不大相信這話是自己說的,因為沒有「思考記憶」,俗話說就是「沒過腦子」。這在一般人恐怕沒什麼了不起,可在他卻極其少見。更少見的是,他竟還不知所云地補了一句:「什麼都關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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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離奇組合與「救治」之旅

對姬汀香的「逃離」,老全幾乎沒有任何敘述和形容。高璟不知道這種「留白」是否跟自己「關不住她」的言論有關。老全告訴他正兵分兩路去「紅鞦韆」和姬汀香自述的住址去抄,他不知道該不該提醒,該怎樣恰當地提醒——兩個地方她也許都不會去。又一想:醫院畢竟還留著一名女警,如果姬汀香真的又去看江艷艷,大概也不會漏出警方的視線。再一想:老全電話里明明帶出了已經跟姬汀香通過話的意思,姬汀香說要告訴老全「有事要做」,難道老全想不出會是什麼事?姬汀香有沒有可能幹脆告訴了老全她要做的事?留出醫院這麼大一個空子,是過於相信那個留守女警的能力還是犯了低級錯誤?應該都不大會。那樣,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一是姬汀香沒向老全透露出跟他講過的意圖,二是老全故意留下了醫院的空當。

潛意識裡,他不大相信姬汀香對自己或者老全說了謊,因為沒有必要。能把逃出來的事情老實相告,除了要問到老全的聯繫方式,他沒發現她還有任何其他企圖。既已逃出,還要返回去聯繫,擱在一般人,可能是一種示威,可放在姬汀香身上,他更願意相信是要對逃離的行為做個交代。也正因為相信這一點,他才把老全的手機號告訴了她。如果她去跟老全示威了,而老全又知道是從高璟這兒得到的號碼,依老全的性格,要麼不會那麼快就把消息傳過來,要麼就會說:「她在向我示威!」可老全沒這麼說,只問「你怎麼看」。這種語焉不詳在高璟看來相當曖昧。再想想老全對江艷艷的關切,由不得人不去這樣想——老全相信姬汀香能救江艷艷,老全希望姬汀香去救江艷艷。

順著這思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接到姬汀香的電話,管他要那包葯。那時候,就等於說江艷艷已經跟她在一起了。進一步設想:姬汀香很可能把江艷艷從醫院接出來。但他想像不出,她怎麼能獲得醫院的同意,或者衝破醫院的阻撓,並且擺平八成還留在醫院的女警。但這還不是真正的問題,至少不需要他操心。他更需要想明白的是:如果姬汀香真找他要那包葯,他該怎麼辦。給?不給?通報老全?不通報?如果通報,要不要現在就跟老全「預警」?如果不通報,又怎麼解釋?

正想著,唐堯睡眼惺忪地從卧室晃出來,問:「老大,您該不會整宿沒睡吧?」他聳聳肩,反問:「邱子方什麼情況?」「情況很多。」唐堯伸著懶腰,蹩進衛生間,甩出一句,「過會兒彙報。你先歇會兒。」

等唐堯洗漱清楚了出來,看見丈夫抱著手機,鎖著眉頭,一個勁兒地說「嗯」、「知道」、「清楚」,最後說「沒問題,等我」。然後抬眼望著她問:「情況緊急么?我是說邱子方。」

「還是挺急的,我用五分種先說個大概。」唐堯托著睡袍坐到丈夫身邊。「先說雲笑菲。他打電話,手機好像換號了,反正之前那個已經停機。他去住處找,沒有蹤跡。問單位,說早辭職了。他正在考慮要不要登尋人啟事,倒好像沒有報失蹤案的意思。據此我估計,是感情問題。尋人啟事八成還沒登,他還沒放棄對方忽然出現的希望。我們的意見是仔細想想有沒有出危險的可能,沒有,大可以再等等;有,趕緊拿來分析。再說書——那本古書被塗抹的情況他已經基本搞清了,塗改的部分全部是關於夏姬的,不涉及其他人。蹊蹺的是他發現那些塗抹痕迹正在漸漸變淡。跟之前對這種塗抹深惡痛絕不同,他現在倒好像對塗改內容有了興趣,反倒對痕迹變淡有些著急。他約了那個叫姬汀香的美容師,但沒有約成。想去登門拜訪,又有點兒不敢,為什麼不敢不肯說,但提出讓你一起去拜訪,還說希望今天就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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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璟點了一支煙,慢慢吸完,中間一句話也沒說。第二支煙抽到一半的時候,他撥通了邱子方手機:「邱老師您好,我是高璟。如果方便,我們現在就去見姬汀香女士。告訴我您的位置,我去接。」

臨走時,唐堯問那個包袱里是什麼,他說是「化腐朽為神奇」的靈丹妙藥。邱子方上車後也問那個包袱里是什麼,他說是姬汀香女士托他照管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邱子方顯然吃了一驚,問你們已經認識了么。高璟看了看他,輕輕搖搖頭,淡淡說了句:「還算不上。」

在S市境內最後一個高速公路服務站,姬汀香從一輛陸虎越野車裡鑽出來,看到邱子方好像也怔了一下,問:「你怎麼來了?」又轉向高璟:「你們認識?」她帶著墨鏡,看不出眼神。

高璟攔住想要答話的邱子方,從容道:「對不起姬女士,時間倉促,我們還沒來得及正式認識,我叫高璟,經營一家特別事務諮詢機構,也可以理解成『私家偵探』。邱先生是我的客戶,曾經就古書《化外女鑒》的事委託幫助。早在我們昨天見面之前,我就在電話里聽到過您的聲音。邱先生正在找您,我就把他帶來了,如果有什麼唐突的地方,希望諒解。」

姬汀香仰起頭,仔細打量了高璟一陣,輕輕點點頭說:「是很唐突。」轉而向邱子方:「對不起,我忘了答應你的事。實在因為有別的重要事情。笑菲呢?」

「失蹤了。」邱子方語氣里似乎含著什麼特別的意味,好像負氣,又好像如釋重負。

「什麼?」姬汀香好像沒聽懂似的往前探探頭,美麗絕倫的脖子泛起生動的線條,「怎麼會?為什麼?你們吵架了?」

很明顯,邱子方不知該如何作答。姬汀香伸著脖子等了幾秒鐘,揮揮手說:「你的事過後再說,我現在有急事。」轉向高璟:「葯帶了么?」

「帶了。」高璟回身走向自己的車,取來包袱,遞過去,「人呢?」

姬汀香一手接過包袱,一手輕輕指指自己的汽車。陸虎車!高璟心裡打起老大問號——喬楚打聽的陸虎車。脫陽症案出現在小區里,最後帶走了死去的小保安的陸虎車。怎麼回事?她,姬汀香,陸虎車,老盜墓賊的未知企圖,古書,塗改古書,江艷艷,脫陽……一連串的頭緒頃刻間湧來,激烈衝撞著他的思維。無序的衝撞中,縱橫交錯的頭緒背後,深不見底的思維「黑洞」里似乎影綽出一線靈光,催著他去追尋,催著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個職業偵探的觸角。

「我們,能幫什麼忙么?」他問姬汀香,看了一眼邱子方,沒見什麼動靜,就又追道:「我是說,我們願意幫助您一起救人,如果需要的話。」邱子方好像才聽懂他的話,不明所以地點了下頭。

姬汀香掃了他倆一眼,輕嘆一聲:「你們要是女人就好了。我還真想有人幫一把。她們的情況不好,讓醫院耽誤了。」

「她們?」高璟很驚奇地問,下意識朝陸虎車裡張望。

「是啊。艷艷,還有那個護士。」姬汀香回頭看了一眼車裡。

「艷艷?」邱子方。「江艷艷?她怎麼了?」

姬汀香看向邱子方:「一言難盡。你能知道笑菲去哪兒了嗎?她會不會去旅行?她跟你提過想去什麼地方嗎?她看了那本書沒有?」

面對一大堆問題,邱子方滿臉茫然。姬汀香沒等他回答就轉向高璟:「你真願意救人?」高璟點頭。「結婚了么?」點頭。「你不忌諱么?」高璟沒聽明白,說:「忌諱?我不知道什麼叫『忌諱』。」姬汀香盯住他,微微點了下頭。又沖邱子方:「你呢?你也願意一起救人?」

高璟連忙插話:「邱先生找您是別的事,」沖邱子方:「如果您忙,或者有什麼不方便,不要勉強。」

「不,」邱子方忽然說,聲音很大,「我去。」

姬汀香又仔細打量了兩個男人一番,出人意料地說:「你們必須發誓,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做了什麼、知道了什麼,都必須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就得死。別這樣看我,我很認真的。」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又不約而同轉向姬汀香,高璟說:「什麼情況這麼嚴重。」邱子方說:「不會吧,救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姬汀香不說話,垂著手,死死盯著他倆。過了大約兩三分鐘,兩個男人自己停止了質詢,鄭重地看向她,邱子方攤攤手,說:「好吧。我保證。」高璟正要跟著學,就聽姬汀香凜然道:「不是保證,是發誓!」

兩個男人到底還是舉起右手說了「我發誓」。邱子方當時覺得很滑稽,想:這女人原先覺得挺深奧,如今看來卻很幼稚,暗自有點兒後悔發了什麼誓,多蠢哪。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個。可沒半晌,腦子裡就晃出跟高璟說過的「來自很遙遠很遙遠的古代的信號」的話,心頭不禁寒了一下,旋即又不明原因地興奮起來。

高璟對「發誓」倒沒什麼很異樣的感覺。在他的認識里,這個女人本就很特別,特別到做出任何讓人費解的舉動都不足為奇的程度。相應地,他覺得這個很重的「誓」對她一定很重要,甚至對他們自己都很重要。所以,當姬汀香讓他們關掉手機的時候,他二話沒說就關了。當時心裡還想:這恐怕已經是很大的信任了。如果換了是他,會把手機「沒收」的。道理很簡單——在「不速之客」即將介入很可能一直是「獨有」的秘密的時候,應該,必須,屏蔽外界的一切干擾,同時杜絕闖入者跟外界的所有聯繫。誓雖然發了,但至少在最初,還需要「防範」和「考驗」。果真如此的話,他們很可能正尾隨著這輛充滿問號的陸虎車,飛速駛向一個、一系列難以想像的未知。

他們隨著姬汀香到了喬楚帶兩個女伴到過的「死亡谷」外,陸虎車停在了喬楚錢麗雯曾經進過,並且從裡面救出張曉清的隧洞入口前。姬汀香示意他們把車妥善停好後下車,放下車窗沖他們招手:「上來擠一下。」兩個男人很茫然,因為在他們看來,車子已經到了山腳下,再開下去,不是圍著山丘轉圈就是往回返了。可面對姬汀香的招呼,誰也沒問什麼,一左一右默然地拉開了後車門。

車門一開,兩個男人都不自覺地驚呼一聲——車子后座早已放平,上面並排躺著江艷艷和另一個嘴上纏著繃帶的女人,身上蓋著薄薄的綢布,被開車門時的風帶得輕輕掀起,隱約可見都是赤身裸體。江艷艷頭髮散亂,臉色灰白,嘴唇鐵青,毫無生氣,身上好像橫七豎八裹著繃帶。「小心——」姬汀香輕聲說。「你們慢慢上來,找合適姿勢蹲下,前面的路可能會比較顛,扶住她們。」

等他們終於呆好,已經下到車下的姬汀香輕輕關上車門,回到駕駛位,發動汽車,回頭道:「記得尊重女性的身體。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別讓我失望。呆好了,不要受傷。」說著,一大腳油門下去,陸虎車放開四輪驅動,吼出駭人的轟鳴,呼嘯著沖向山體。邱子方蹲得比較深,臉朝後,平伸雙臂按住兩個女人的膝部,沒看見車子朝哪兒開。要是看見了,說不準會嚇得叫出聲。高璟處在兩個女人胸腹的位置,手沒地方放,只好半蹲著,一手拉著車窗上方的扶手,一手撐住放平了的后座的末端,緊鄰遠些的小護士肩頭,預備著一旦顛簸好隨時扶助。那個姿勢很彆扭,很要勁兒,卻能看到車外斜前方。眼看著車子朝山體猛開,他當真嚇了一跳,差點兒就喊出聲。好在還算鎮定,心裡篤定著「她肯定不會帶這麼多人一起自殺」的判斷。饒是如此,還是在車子碰到山體上濃密的野草的瞬間閉起了雙眼。

車子劇烈顛簸了一下,小護士柔嫩的肩頭碰到了他的手,眼前忽地暗下來,耳畔是車子疾駛帶出的尖利風聲。睜眼一看,車子似乎行駛在隧道里,車燈的光亮只透過來一絲絲,隱約照出隧道臂上飛速閃過的線條,似乎是什麼圖案,但說不清狀況。

他輕輕搬了搬小護士的肩膀,又摸索著查找兩個女人是否碰撞上了。還沒怎麼停當,就又是劇烈的一顛,眼前隨即大亮。他看見兩個躺著的女人發生了小小的位移,但還不至於相互擠壓,於是沒動,轉而看向車外,發現他們被一片秀美柔和的青山環抱著,車速明顯慢了下來,周圍一片靜謐,充滿著與世隔絕的超脫意味。大約走了二三百米,車子進入了一片矮樹林。樹林茂密,沒多深就要打開車燈了。他由衷讚歎姬汀香的駕駛技術,這麼大一輛車,在如此茂密的樹林中穿梭,不少樹木都只是毫釐之隙地划過,居然沒有任何擦碰。

車子終於停下的時候,樹木好像稀疏了些。姬汀香下車,打開後門,先把邱子方扶下去,又繞過來扶他下了車。一直沒看到車外景象的邱子方四下看著,問到哪兒了。姬汀香仰起頭,原地轉了一圈,深深呼吸了兩口,隔著墨鏡看他倆,露出一個能把人吹化的笑容:

「先生們,歡迎來到我的山谷。這裡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了。」

小說:紅塵三千(20)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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