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鰺魚是大飯店裡的高檔河鮮

好吃魚的人都說「魚到冬天處處肥」。 鰺魚，卻是夏天的時候最肥美。這個季節的河鮮里，沒有幾條魚的風頭能蓋過它。可能是偏愛，有人稱它為地產的刀魚。

曾經生活在鄉下，對鰺魚還是挺熟悉的。它就生活在房前、屋後、一側的小河裡。人要是跑到河邊還是很容易的，每家每戶都有亂石碎磚鋪就的湠湴——一種小小的水碼頭，我懷疑應寫成汰盤，洗東西嘛。大家都在湠湴上淘米、洗菜、洗碗、洗衣服。鰺魚也就在湠湴的旁邊嬉戲。常常是剛剛跑到湠湴的中間，鰺魚嘩刺一下就四散隱去。在河面上留下緊挨著的水圈，有柔柔的波，浪不到岸上。也常常想，要是哪個小妹妹看到這個情景，會不會想起沉魚，想起美麗？

鰺魚的習性有點像中華田園犬，你嚇它一下，它逃到一邊，不一會，它又悻悻地來到你的周圍，圍著你，嘴一張一合，游著弧線，游著曲線。要是你在水碼頭上洗碗、洗菜的話，那就算它的福利到了，剩菜、剩飯、油花成了它的獵物。成了習慣後，有時你動動水，隱身的鰺魚也會突然現身，發現沒有吃的，它也不生氣，依然游著弧線，游著曲線。

鰺魚不在四大家魚之內，算作野魚，湠湴上一天三次或者兩次的洗汰，也算是定點投喂。青草鰱鯽肯定也知道這個現象，可它們只能躲在遠處看看，不敢靠近。缺乏信任就沒有吃，和淘的不會吃虧，動物之間居然也是這樣。

鰺魚最歡喜吃的是蒼蠅和牛虻。有時飛蟲在水面上暈了頭，一頭栽進水裡，浮上後，撲騰幾下。只見又是一個嘩刺，飛蟲進了魚口。夏至，水牛要耙地了，累了就汪到河裡。牛虻就趕緊爬到水牛身上吸血。牛就打汪，在水裡翻滾，將身體浸入水中。有牛虻吸血忘了情，便被沒入水中，立馬就成了鰺魚的口中之物。因此，夏天的河裡，有牛的地方鰺魚總是成群結隊。

曾經將引線用煤油燈燒燙，扳成魚鉤。在離魚鉤三寸的地方繫上麥草桿作為浮子，穿上蒼蠅或者牛虻就可以釣鰺魚了。沒有牛虻，就喊耕田的滿琪一聲好聽的。他就牽著牛的鼻子，讓牛站在那裡，任憑牛虻叮咬。我們就躡手躡腳地拍那吃血的忘情貨。還想多拍一些，看到牛的好幾處肌肉被吸得抖抖的，滿琪將牛趕進水裡。

後來，嘴裡省塊面糕，提前孝敬滿琪。滿琪耙好地後，袋子里能掏出一把的牛虻。

鰺魚是個直腸貨，剛才的信任又有問題了。我們投下的牛虻是個陷阱，它哪裡明白。只要看到麥稈一個扯動，一提，鰺魚就在魚竿上舞動。肉鰺和翹鼻子鰺，都舞得激烈，也舞得疼痛，釣的人不管這些，模樣一律是高興的。

一條鰺魚兩三寸長，小魚。早先嘴裡淡著的村民並不肖吃它，鮮是鮮的，主要是芒刺多，本來就忙的農家，田裡忙著耕種，家裡忙著休息，沒閑工夫品味，好又咋樣？大口吃，是那個時候的風尚。

現在鰺魚拽了。紅燒鰺魚是大飯店裡高檔河鮮，在小飯店裡必定冠以特色。從對鰺魚的不肖到喜歡，似乎反映了田間勞作的變化。沒有拔高討好的意思，人的活、牛的活交給機器了，僅此而已。

鰺魚正當時令，有時間和情調，坐下來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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