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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紅塵三千(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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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著有《管的著嗎你》《往事如煙》《紅月亮》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小說:紅塵三千(9)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第十七章 偷情假設和手機里的照片

「您想好怎麼說了么?」高璟對邱子方忽然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有些不放心。也許——他想——這就是那種作家們常說的「熱戀的瘋狂」。他記得,他的作家老婆唐堯很細緻地分析過這種平常看去難以理解的狀態。按唐堯的意思,當人們處在真正的熱戀中時,由於生理上的亢奮反應,整個神經系統都會陷入短暫的失控和異常,往往出乎意料地侵襲慣有的理性,類似輕微的精神分裂。理論上講,幾乎每個人都經歷過這個過程,程度不同而已。事後,他們自己也很難解釋那些異常的想法和作為……就眼前的邱子方而論,之前力圖避開觸動姬汀香的意圖倒更容易理解。高璟正試著說服他改變想法,可覺得火候還沒到。本來的思路是通過一些「穩妥化」的步驟,讓邱子方在感性上認同觸動比不觸動更有利,無論對他還是對對方;接著再給出一些邏輯上的「輔導」,逐步減輕這種觸動帶給邱子方的負罪感,讓他覺得安全。為此,他在心裡設計了利用進餐時的鬆弛心態誘導性「無痛切入」的方案。可不料想,餐剛擺上,邱子方就忽然轉變了。

看著邱子方茫然的表情,高璟投去一個輕鬆的笑:「算了。先吃飯。放鬆一下。您太緊張了。這個電話可以晚些再打,前提是,您確信,無論丟失的書籍落在誰手裡,都不會因為這種延誤而蒙受損失。」

邱子方有些頹然地坐回去,摘下眼鏡,又戴上,低著頭說:「不管書在哪兒,我都不能確信任何事。我不知道書是什麼時候丟的。也許剛剛丟,也許兩天前就丟了,也許……」他又摘下眼鏡,使勁搓臉。

被高璟哄著勸著吃了飯,又安排在隔壁一間雅靜的休息室,他的心思還是一團混亂。高璟勸他說如果沒什麼特別重要的工作,暫時先不要去單位,靜靜想一想。作為朋友,他願意隨時提供可能的幫助。

安頓了邱子方,高璟默默蹩回辦公室,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又點起一支雪茄。他知道,邱子方根本就不會在那裡呆多久,但他需要等待,等待邱子方的下一個反應,藉以推測剛剛發生的一百八十度轉變的緣由。秘書進來想問有沒有什麼需要,被濃烈的雪茄煙氣熏得連連倒退:「老闆,擰煙抽得太凶了,小心消防報警。」

「是『您』,不是『擰』。」高璟很感激不會說「您」字的南方小姑娘費了老大氣力的學習效仿,也時常笑話她總也說不清楚。

「真是的,又笑話人家!」南方小姑娘楊秀半嗔半笑地說,揮舞雙手使勁扇著煙氣,緊湊的職業裝起起伏伏,閃爍著淺淺的胸溝和玲瓏的肚臍。高璟饒有興味地偷眼瞄著,忽然大笑起來。

「笑什麼——」楊秀做出很不滿的表情,噔噔搶到老闆面前,「討厭了!有什麼好笑的——」她使勁跺腳。

高璟邊努力收住笑,邊連聲說「對不起」,放下了雪茄,示意小姑娘坐在沙發另一頭,「小楊,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干這份工作?」

「好玩。」姑娘不加思索地答。

「好玩?哪兒好玩?」

「擰做的事情好玩,擰這個人也蠻好玩的。」

「是嗎!我還是頭一次聽人家說我好玩……你有沒有男朋友?我是說,你有沒有過那種熱戀中的瘋狂感受?」

「真壞,幹嗎問人家這個。這怎麼回答啊。」

「我沒別的意思,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看啊,我老婆說,那種所謂的瘋狂是普遍情況,可我就不記得自己有過。」

「擰——噢不,是——您,您當然沒有了。知道我們私下裡怎麼說您嗎?計算機!您就像一部思考機器,老沒情趣的了。」

「那你還說我好玩。」

「是啊。我是覺得好玩。計算機也很好玩啊。」小姑娘說著,噗哧一個壞笑,接著問:「怎麼,那個什麼學者的瘋狂了?」

「也許吧。」高璟舒展地靠了靠,「叫他們幾個把各自手頭事情的進展整理一下,匯到你這兒,下班前給我,看看能結的就全結了。我得騰出精力照顧隔壁的學者先生了。」

「哇,真那麼重要啊。」楊秀的眼睛裡放出好奇的光。「偷情了?」

「偷情就是重要?重要的事就是偷情?」高璟笑。

「當然了。」小姑娘站起來,很肯定地說。

小說:紅塵三千(9)

「她為什麼要留下手機呢?」喬楚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問錢麗雯。客棧老闆一家也說沒看見張曉清什麼時候離開的。

錢麗雯坐到喬楚房間唯一一把椅子上,看著他問:「是落下的吧?怎麼能是『留下』呢?」

喬楚翻她一眼:「怎麼會落下呢?」把錢麗雯問得沒了言語。

手機是關著的。出於禮貌,錢麗雯並沒有開機。喬楚也在躊躇到底開不開。開,似乎確實不太禮貌。他相信,如果張曉清真是把手機落下了,一定會聯繫錢麗雯詢問,開不開機都一樣。可不開,他又實在不甘心。「算了,還是先別開了。」他故意做出把手機還給錢麗雯的姿勢,收到了預想中的「放我這兒幹嗎,放你那兒不是一樣」的反應,於是很矜持地把手機輕輕放在一個倆人都能看見的位置上。

「你們這幾天過得怎麼樣?」他決定把手機的事往後放。

「還好。」錢麗雯理了理頭髮,雙腿交叉起來,「我們按你的交代,圍著那四座山跑了好幾圈兒,沒發現水流,但是有水。張姐說應該是別處流來的工業污水。」

「為什麼是污水?」喬楚打斷,「怎麼個『污』法?」

「黃了吧唧一灘,顏色可噁心了,還有股怪味兒。」

「說具體點兒。什麼樣兒的怪味兒?到底什麼顏色?在什麼地方?有多大一灘?總共幾灘?」

「就一灘。反正我們就看見一灘。還差點兒踩進去。就在咱們爬上去的另一頭,對角線方向。有點兒像雞屎的顏色,中間摻著點兒暗紅色,好像什麼顏料滴進去沒化開的樣兒,我這兒有照片。氣味倒不是特別難聞,好像還有股怪怪的香。張姐說,越是這樣的,越可能是化學類的東西。我覺得靠譜兒。」

喬楚接過相機看,「你能帶我去看看么?」

「能是能。不過八成看不著了。頭一次看見的時候,我倆拍完照片趕緊閃了,怕中毒。後來,張姐說應該采個樣給你留著。我們就準備好了瓶子又去了,發現水灘變小了,好像洇進地里了似的,怎麼舀也舀不上來。早知道,頭一回就帶上瓶子了。」

「其他還有什麼?」喬楚把相機遞還給她。

「那灘子水周圍有一種紫色的草,照片上也照了。對了,昨天特別熱,我們本來打算不出門了。可張姐說再看看還什麼地方有水和紫色的草。走到距離發現水的地方最遠的一個倆山頭連接的地方,我倆都熱得透濕,打算堅持幾步找個陰涼地方歇會兒,忽然覺著一涼,好像哪兒冒出一股涼氣兒。就好比你走在街上,路過一家開著空調的店,店門忽然開了,裡面的涼氣衝過來……我們試了幾次,發現就那麼一小截地方有涼氣兒,就待在那兒涼快了一會兒……」

「那你們有沒有注意為什麼就那個地方涼快?」喬楚追問。

「注意了,沒看出來。」錢麗雯換了個姿勢,「後來張姐說有點兒邪,別忘了,那兒可是老墳地。我一聽就毛了,趕緊閃……」

錢麗雯跟喬楚一直說到天黑,給他看了幾百張谷地四周的照片和大約兩個小時長的她們的「考察DV」,說本來打算今天去拍那個有涼氣兒的地方來著,可因為發現張曉清失蹤,就一直在找人,別的什麼也沒顧上。DV里,張曉清神情平和,沒有任何異常。

最後,他們決定,明天一早去那個有涼氣兒的地方實地考察。對於拍攝下來的其他東西,喬楚說得慢慢分析。

等錢麗雯去睡了,喬楚才偷偷打開張曉清的手機。他自信,像張曉清那麼精幹的人,把背包和其他隨身物品帶得那麼齊,不大可能獨獨落下賴以聯絡的手機。相反,很可能是故意留下的。可他想不出為什麼。但他猜測,「為什麼」很可能就藏在手機里。

手機正常開啟,沒有密碼一類的障礙。主界面是茫茫遠山的實景照片,八成是以前去什麼地方遠足拍攝的。

他從通話記錄開始查,沒發現什麼異常之後又看簡訊,近幾天的記錄只有聊聊幾條,都是相關工作的。看來,這位白領的工作還算從容。接著是相冊,由近及遠翻,發現最近十幾幅照片都很模糊,背景黯淡,也顯然沒有人物。這讓喬楚很納悶。一般手機的拍照功能都不能調焦距,更沒有輔助光線,就算有,效果也很差。所以手機拍攝照片時多選擇光線充足、景緻清晰的場景,就像主界面上的遠山。如果主界面照片就是出自這部手機,可以認為拍攝功能中等偏上。那樣的話,像這最近十幾張那樣烏里烏突的肯定屬於不成功的拍攝。又因為手機的相關容量遠遠小於相機,按常理,這種不成功的照片應該早就被隨手刪除了。可為什麼沒有?沒來得及?還是另有用意?

他極力調整眼睛,想看清楚些。沒什麼效果,眼睛都酸了也沒看出究竟。他躺在床上,舉著手機昏昏欲睡。朦朧中,手機的燈滅了,周圍陷入漆黑。剛想就此睡下,明天叫上錢麗雯一起看,忽然被燈滅掉瞬間殘存在眼前的影像驚醒。他一骨碌坐起來,輕輕閉上眼睛,拚命想要留住那個正在迅速退出腦海的模糊印象,一邊重新摁亮了手機。

透過眼皮,手機屏幕投來細微的光亮。喬楚努力讓自己身心完全放鬆,悄悄捕捉剛剛映入視覺,很快又消失掉的那一小塊模糊影像。手機再次滅掉的瞬間,那個影像似乎回來了。他閉著眼再次摁亮手機,輕輕收斂著若即若離的影像。當確信影像已經再不能更完整的時候,他緩緩把手機調整到正視位置,緩緩睜開眼。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跳很快,正反射著那種發現前的悸動。

手機里模糊的影像跟視覺想像中的影像幾乎完全重合!他大舒一口氣,心跳更快了——手機里的畫面不再是不名所以的烏里烏突,而是清晰的,令人興奮的圖畫!具體地說,是帶有明顯春秋技法和吳地簡約風格的石刻壁畫!

小說:紅塵三千(9)

第十八章 夜路與迷途

「你哪兒弄的車?」錢麗雯還惺忪著,深一腳淺一腳跟著喬楚奔到陸虎車邊。她實在不願意被半夜叫起來,可又無法抗拒喬楚的理由——「咱找張姐去,快!」

「啊,車——哪來的?」她提高了音量。

「租的。」喬楚急匆匆開車鎖,「坐前面。」

「幹嗎租車?」錢麗雯不由自主動作加快,矯健地上了車。

「裝東西唄。不是你說的嗎,洛陽鏟什麼的。」喬楚「嘭」地關上車門,迅速發動,「坐好,系安全帶。」話音未落,車子就猛地旋轉倒退,乍亮起來的遠光燈照出老大一片雪亮。

正在扣安全帶的錢麗雯險些讓那出其不意的旋轉倒退甩出去,「嗨,慢點兒——去哪兒啊?」

「這得你告訴我。」喬楚掛上前進檔,狠狠踩下油門,偌大越野車低吼著沖向幹道。「去那個有涼氣的地方。行么?天黑能找到么?」

「都出來了還問什麼呀,走吧。」錢麗雯調門不低,「上那兒找張姐?沒事兒吧你。」

「不瞞你說,我剛看了張姐手機,發現她拍了十幾張壁畫的照片,而且應該就是最近拍的,可能就是昨天。」

「不可能。我們一直在一起,壓根兒沒見過什麼壁畫。」

「問題就在這兒。她是背著你發現的。而且,照我猜,又背著你單獨去考察了。」

「為什麼?幹嗎背著我?」

「不知道。我想,八成是因為她覺得有危險吧。」

越野車疾馳在後半夜寂靜的道路上,寥落的路燈時亮時滅,路旁的景物深沉黯淡,遠遠有幾點微弱的光。呼呼掠過的風聲和發動機的轟鳴在厚重的江南夜色中突兀急切,令人心悸。

喬楚瞥一眼直愣愣滿臉錯愕的錢麗雯,「這很好解釋。你不也打了類似的比方么——那股涼氣兒像是從忽然打開的門裡冒出來的。當你在野外忽然感到局部有涼氣的時候,無非三種可能:第一,環境植被出現明顯變化;第二,附近有自然水源;第三,附近存在低深的孔洞。根據你說的你們的經歷,可以排除第一種,也基本可以排除第二種,那就剩下第三種可能性最大了。我想,張姐的思路跟我大概齊一樣。為了確信,她背著你偷偷跑去堪察,發現了通道和壁畫。如果真是這樣,那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深夜。你睡得死死的。她也有點兒害怕,就又跑回來,準備天亮再去仔細看……」

「那幹嗎不叫上我一塊兒?」

「我說了。也許她擔心有危險。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

「還有什麼可能?」錢麗雯追問。

「還有就是……我也說不好。應該不是。」

「吞吞吐吐的,什麼是不是的,說啊,到底還有什麼可能?」

「邏輯上,不能完全排除她想獨佔發現的可能。但我仔細想過,排除了,張姐也應該不是那樣兒人。而且也沒經驗,自己大概也知道很難獨立完成。記得我給你們留過找通道的『作業』么?她也許只是想把作業完成得更好點兒。同時,她也意識到會有危險,所以才把手機留下。她可能會想,一旦我看到那些壁畫的照片,就會想到這些……」

「那……那她完全可以告訴我啊……她該不會覺得我累贅吧。」

「我不擔心這個。」喬楚的回答顯得沒頭沒腦。「假設我們剛才的設想成立,她第一次背著你去考察,也就是用手機拍下那些照片的那次,沒叫你是情理之中的。孔洞的問題,她想到了,卻拿不准你想到沒有。想想看,就像這樣兒黑天,您睡得昏天黑地,她又按耐不住,怎麼叫你?叫得起來嗎?你能信嗎?你敢去嗎?你現在可能都給肯定答案。可放在當時未必。別瞪眼,我說的是常理。再說,也不排除她想給你,給我們一個驚喜。說實在的,看見手機里的壁畫相片,我真驚喜來著。」

「現在不驚喜了?」錢麗雯並不是不同意喬楚的話,只是還沒聽得太明白。她指著路說,「我覺得,再往前走點兒再岔進去更近。」

喬楚採納了她的意見,沒往近處岔道轉彎,徑直向前開去。

「現在,其實也很驚喜。但是有點兒顧不上。我擔心張姐。剛才說了,第一次半夜裡偷偷離開你一人去考察符合情理。可連夜趕回來,留下手機,收拾好所有行裝再去就耐琢磨了。」

「怎麼講?還往前,下一個路口往右,我們在那條路上搭過車。」

「我擔心兩點。第一點,是什麼讓張姐那麼急不可待地再去,而且是重裝備前往,沒告訴你,又一次沒告訴你。第二點,是什麼讓她覺得可能有危險,而把手機留給了咱們。」

「她可能真的走了啊。手機只是落下了。」

「不可能——她根本沒必要不辭而別。別忘了,我們都不知道她手機里有那些照片,也就自然都不知道她有那樣的發現。她要想『獨悶兒』,不如大大方方跟你告別,就是等我回來跟咱們倆道別也可以啊。誰還能攔她不成,誰還能搜她的身不成。」

「那要是她故意落下手機回家了呢?」

「為什麼?如果她想退出,又準備跟我們分享她的發現,幹嗎不等我回來當面交代,或者乾脆出發以後給我們把照片發過來。」

「那照你說,她獨自又去考察了,知道可能有危險,也不用把手機留下啊,把照片發給咱們不也一樣么?」

「你說得對。這正是我更擔心的問題。如果我們猜對了,她在知道有危險的情況下又單獨去考察了,如果僅僅為了讓我們知道她的發現,隨後趕去幫忙或者解救,可以把照片發給我們,還可以簡單說明一下。這比讓我們自己猜要清楚得多。我百分之百相信,張姐不是存心跟我們玩捉迷藏。那樣的話,留下手機就一定還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錢麗雯怔怔看著喬楚,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喬楚的眼睛裡晃出茫然的光芒,若有所思地說:「我想來想去,覺得有一種可能性最大,就是手機里的其他信息——她需要留下手機里的其他信息,那些跟我們,跟這次考察無關而跟她的生活工作有關的信息。張姐是個負責任的經理人,是個讓老人挂念著的離異女人。像許許多多正常的人一樣,她也有好多好多放不下的東西,也有好多好多需要留給這個世界,留給關係人的東西……」

錢麗雯聽著聽著,不禁瞪大眼睛,緊捂住胸口,慢慢轉過頭盯住喬楚,「你是說……」

喬楚很沉重地點點頭,「是。我是說,她,張姐,可能去了就沒打算回來。或者說,她差不多認定,不會再回到這個世界來了。」

「天哪!」錢麗雯迸發出一聲尖利的驚叫。「那,那……那她可是走了整整一天了!!」

「所以,」喬楚把穩方向盤,堅定地說:「我們更得快!」

高璟被S市公安局的朋友叫去吃晚飯,順路開車送邱子方回了家。分手時,他囑咐邱子方不要著急,放鬆一下,把事情的結果往好處想。囑咐他,如果決定報案,事先通知他一聲,以便協助爭取主動。如果暫時還不準備報案,就不要聲張。他們約定,翌日下午還在高璟事務所碰頭,倆人都好好整理一下思路。他覺得,分手的時候,邱子方已經基本恢復了印象中學者式的鎮定從容。

公安局的朋友告訴他,那個叫江艷艷的模特社會關係很複雜,三教九流差不多什麼都沾邊。因為涉嫌吸毒和賣淫被拘審過三四次,但最後都證據不足。這種所謂的「邊緣人士」在當今的S市多如牛毛,抓不住也管不了。不過江艷艷在其中算是個特例。不僅因為屬於只佔不到一成少數的本地人,而且還因為她跟警界有幾分淵源——她的父親江智超曾經是本市有名的模範民警,母親是警界很多人都熟悉的「老大姐」。十年前不幸死於同一場車禍。江艷艷當時也在場,被甩出去落在一缸才拌好的水泥里,除了一身水泥,連點兒皮外傷都沒受,白揀了一條命。當時她剛上大學,一下子父母雙亡,靠著親戚的幫助和組織上的撫恤(說到這兒時,警察朋友特別說明:「因為車禍跟工作沒關係,所以沒算成工傷,撫恤很有限。」)勉強上到大三,因為成績不好和「社會問題」被學校勸退,從此跟所有人斷了聯繫。據說,大學時候,她就開始做模特了。後來因為涉嫌賣淫被扣,被曾經是她父親徒弟的當班警察認了出來。那位警察見孩子成了這樣,很心酸,幫她開脫了,還四下託人幫著找過工作。所以,一問起做模特的江艷艷,不少人都知道。要不,信息也不會來得這麼快……

說到這兒,這位人稱S市公安口「三把尖刀」之一的老刑警隊長盯住高璟問:「你老弟哪裡聽說的這個小女人,不會是有什麼情況吧?」

高璟坦然答道:「具體我並不清楚,只是從一個委託人那兒聽說的這個名字。依我看,這個名字很容易重,大概咱說的不是一個人。我那委託人是外地的,遠了去了,跟咱們市應該沒什麼關係。我想,我不會把這些情況告訴他,免得誤會,耽誤他的時間。」

老刑警隊長全衛國狡黠地沖高璟眨眨眼:「不管怎麼回事,我都想勸老弟——我看過她的審問記錄,覺得這個姑娘有些神經質,肯定吸毒。別的不說,提醒你朋友,沾身可要當心。」

「瞧您說的,想哪兒去了。」高璟親熱地拍老全肩膀。「謝謝您,全隊!我會囑咐我的朋友的。」他舉杯,跟老全碰了一下。「想想挺可惜的。模範警察的女兒,竟然成了『老涉嫌』。說起來,也是個可憐的女孩子。」嘴上感慨著,心裡卻升起了疑團——這樣一個爛妞兒,跟老盜墓賊怎麼能扯上關係呢?

席散了,他本來想給老盜墓賊去個電話,告訴他:「那個江艷艷是個爛妞兒,門口兒爛。你丫是不是找錯人了。她可有當地警察罩著,沒什麼事兒千萬別亂動。這種人混不論,別再攪了你的大事兒……」可仔細再一想,又覺得不妥——這樣說一個其實挺可憐的女人不太公平。而且,自己答應過老全不透露的。可怎麼應付老盜墓賊呢?說沒查著。丫可不是吃素的,你說他就信。再說,他也可以自己找,說不定也能探到。沒什麼「說不定」,是一定能。只要覺得必要,他絕對有這個能力。到那時,萬一老盜墓賊動了狠,再讓老全聞著味兒,可就更麻煩了……想到這兒,他有點兒後悔答應幫老盜墓賊打聽這個人,後悔託了老全。他承認,當時根本就沒過腦子。當時,滿腦子都是邱子方和他的古書,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姬汀香。

最後,他拿定主意:暫時不向老盜墓賊透露打聽到的情況。等他問起,就說江艷艷是公安系統的遺孤,人家不讓瞎打聽。既保了老全的面子,也給了老盜墓賊最重要的信息。

想定,他趕緊把思路拉回到邱子方身上。他確信,邱子方的事將是在S市掛牌以來遇到的最有趣最有難度的案子——年輕學者的另類課題,塵封久遠的古書,讓近乎書獃子的學者一見鍾情的美容師,不知怎麼留在古書上的痕迹,能把古書變「沒」的神秘木匣……

通過仔細觀察和反覆思考,他基本相信邱子方關於事件敘述的真實性,並因而排除了「監守自盜」的假設。當然,他也確信,邱子方的敘述並不全面。建立在求助動機真實可靠的基礎上,這種不全面很容易理解,也不難彌補。可即便補充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細節,也很難得出一個完整的,可以指向真相的輪廓。所謂「真相」,目前的假設就是美容師姬汀香盜取了古書。可從邱子方的敘述中,確實不能發現任何可能性——他相信,事實就像邱子方說的那樣,古書出單位的時候,一直都沒離開過邱的視線;古書在單位的時候,姬汀香,或者任何外人,都基本不具備盜取的條件。更要命的是,他實在想不出,一本並不有名且保養成本和風險都很高的古書有什麼可偷的。也就是說,這種用神秘和太多的「不可能」包裝了的偷竊不存在合理的「動機」……

一定有!他想。動機一定存在!只不過還沒發現。不光是他沒發現,邱子方,也很——可——能,沒發現。

想到這兒,他下意識抓過手機,找起邱子方的號碼,忽然又覺得沒想好說什麼。再一看錶,已經下夜。苦笑一下,放下了手機。不料剛放下,手機就響了。抄起一看,心裡「咯噔」一下——邱子方打來的!

小說:紅塵三千(9)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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