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為愁多翻自笑，那逢歡極卻含啼「攤破浣溪沙·昨夜濃香分外宜」

《攤破浣溪沙》

【清】納蘭容若

昨夜濃香分外宜，天將妍暖護雙棲，樺燭影微紅玉軟，燕釵垂。

幾為愁多翻自笑，那逢歡極卻含啼。央及蓮花清漏滴，莫相催。

①妍暖：謂晴朗暖和。雙棲：飛禽雌雄共同棲止，比喻夫妻共處。

②樺燭：用樺木皮卷蠟做成的燭。紅玉：紅色寶玉，古常用來比喻美人的膚色。

③燕釵：舊時婦女別在髮髻上的一種燕子形的釵。

④含啼：猶含悲。

⑤央及：請求、央告。蓮花：即蓮花漏。清漏：清晰的滴漏聲，古代以漏壺滴漏計時。

這首詞有人說是懷友，有人說是追憶與戀人歡度良宵的情景，納蘭的許多詞總是給人模稜兩可的感覺，既是相思，又是相戀，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表達哪種情緒。或許這樣的詞作更好，因為猜不透，所以更顯得朦朧。

那天夜裡，天氣晴好，濃香繚繞，分外宜人，你我雙棲雙宿。燭光下，你花顏雲鬢，不勝美麗。剛笑自己多愁善感，相逢時又喜極而泣。蓮花漏聲聲清脆，良宵苦短，請你莫要催促我離去！

納蘭在靜夜起相思。酒不但不能化解他的滿腹愁緒，反而更加添增了幾分愁緒。情有多長，愁便有多長，比這無聊的春宵還要漫長。因為心中充滿了孤寂，上片看是懷伊人，下片讀是懷故友。

整首詞愁情綿綿不絕，彷彿比春風還要綿綿，比春宵還要長遠。在夜色中，心中充滿了孤獨和無聊，唯有夢裡才可與你一會。在一個天氣良好的夜裡，花開雲走，納蘭心中充滿寂寞，提筆寫下這首詞，「昨夜濃香分外宜」，乍一看起來，似乎是一首意境與心境同樣歡愉的詞，寫到美好的天氣，還有夜色里濃郁的花香，二者相宜。

「天將妍暖護雙棲」，晴朗暖和的天氣中，夫妻二人雙宿雙棲。「妍暖」在這裡是夫妻雙宿雙棲的意思。問世間情為何物，為伊消得人憔悴。春風無法洗去內心的憂愁，即便再好的春光，再美好的夜晚，也無法抹去夫妻二人之間的情分。

為情而惑，一直是納蘭面臨的情結。在這首詞中，充分寫出了這種情緒，在這個四季輪迴的世界，身心竟然不堪其苦。回想起往日的種種，今朝的一切，真的是慘淡。原來的柔情蜜意，在今日看來，竟然如此不堪回首。

當日剪燭西窗，對面絮語之時，誰會想得到有朝一日，會無法再見面，無法再牽手呢？命運以其龐大的、無可扭轉的力量，讓人們在得到又失去的痛楚中，逐漸明白了人世無常的道理。如果早知道日後的分別，當日是否還會那麼用力地去愛，這個問題無人能夠回答，納蘭如今孤獨地居住在旅館內，回憶當初的情景，心裡真是感慨萬千，無法言說。

「樺燭影微紅玉軟，燕釵垂。」多麼溫馨的一幕，多麼美好的回憶，這一切都因為回憶中的那個人不在身邊，而顯得猶如一幕慘淡的劇目，不忍去看。情愛就好像是雙生花，輕易地將愛情中的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可是誰能想到，這之後的愛人，是如何面對世事滄桑變幻的呢？

納蘭獨居寓所寫出的詞清淡雅緻，雖然傷感，卻並不濃烈。納蘭就是這樣一個心境淡然的人，不會大悲亦然不會大喜。下片開始寫起，可是怎麼看都不像是連接上片了，這兩片詞似乎是分離的，意思不相連接。上片好像在懷念戀人，可是下片更像是在思念故人，想念一個老朋友。

「幾為愁多翻自笑，那逢歡極卻含啼。」依然的孤寂之感，但少了些香艷的感覺，用情依然深切，卻不是你儂我儂的感覺，意境清疏，是詞中的好句。人雖寂寞，可是想到與朋友在一起度過的歡聲笑語的日子，心裡就生出無限的喜悅。

「央及蓮花清漏滴，莫相催。」時間過得雖然很快，但相逢總是令人高興的，不要催著分離。似悲似喜的情感，納蘭這首詞並不是為抒情而抒情，因寫情而抒情，他的抒情在寫景中自然而然地帶出，十分自然。

在運筆之間，雖然還有淡淡的轉折的痕迹，但用詞卻十分恰當，華美的言語背後，是納蘭細細密密、不肯輕易透露的心事。在這短短的數十字中，納蘭一生的經歷機遇，都彷彿能看到一絲痕迹。

在這裡，天涯籍旅客，孤獨行走。納蘭華麗而落魄的身影，在清朝的夜晚，歷史的河岸上，孤獨呈現。

納蘭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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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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